萧明宇与萧煜父子二人离开帅帐,并未走远,而是进入了旁边一间守卫更为森严的军机议室。
“好个一石二鸟!毒辣至极!”萧明宇一掌拍在粗糙的木桌上,震得茶杯哐当作响,虎目之中怒火燃烧,“杀了墨丫头断我臂膀,窃了图纸资敌获利!赵成老贼和那些羌域蛮子,打得好算盘!”
萧煜面色沉静,但眸底寒意慑人:“父亲息怒。所幸墨儿机警,留下的皆是废稿。对方窃得,若信以为真加以仿造,不仅无法提升战力,反而会自损兵器,甚至可能操作不当引发事故。”
萧明宇闻言,怒气稍缓,冷哼一声:“如此说来,他们偷去的不是宝贝,而是催命符?”他看向儿子,“你待如何?”
萧煜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:“他们将计就计,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。他们既已‘得手’,必会尽快将图纸送出。我们只需暗中严密监控所有可能通往羌域及京城的渠道,顺藤摸瓜,便能找到更多实证,甚至截获他们的下一次交易。”
“嗯,”萧明宇沉吟颔首,“此事你亲自督办,务必做得隐秘。另外,营内清查不能停,尤其是能接触弩机和了望塔的人,以及与王参军、那副尉有过密切往来者,都要彻查!内部蛀虫,必须一一揪出!”
“孩儿明白。”萧煜点头,“此外,墨儿之前居住和工作的营帐,虽已布置了假象,但仍需加强外围监控,或许还有不甘心之人会前去查探。”
“可。你统筹安排便是。”萧明宇对儿子的能力十分信任,他顿了顿,语气稍缓,“墨丫头那边,好生照料。这次真是苦了她了,小小年纪,承受这般磨难,却还能如此冷静聪慧,实属难得。”
“父亲放心。”萧煜应道,提及苏墨,他冷硬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了些许。
议定之后,萧煜立刻雷厉风行地部署下去。一张无形的大网,以北疆大营为中心,悄无声息地向四面八方撒开,只待鱼儿再次触动网线。
帅帐内。苏墨独自靠在榻上,帐外风雪渐歇,帐内炭火噼啪。身体依旧虚弱,但思绪却异常清晰。丢失的假图纸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,虽然在她预料之中,却也让她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所处环境的凶险。她所掌握的知识和能力,在这个时代既是机遇,也成了招致杀身之祸的根源。
萧煜的守护、萧明宇的赞赏,固然让她心生暖意,但那份关于门第的忧虑也随之更深。她并非妄自菲薄,只是清醒地认知这个时代的规则。她与萧煜之间,横亘着的绝非轻易可越的天堑。
正思量间,小禾端着补汤进来,脸上带着些微的兴奋和后怕:“姑娘,您真是神机妙算!赵副将刚才悄悄让人传话,说果然抓到了两个想趁机溜进您原来工作帐翻找东西的贼人!幸好咱们早有防备!”
苏墨闻言,心中并无多少喜悦,反而叹了口气:“利益动人心,权势更惑人。罢了,这些事,交给萧大哥他们处理吧。”她收敛心神,不再去想那些纷繁复杂的争斗,转而问道,“我让你找的那些边角料,可寻来了?”
小禾连忙点头,从袖中掏出几块质地不一的小木料和一小段韧性不错的皮绳:“寻来了寻来了,姑娘您要这些做什么?您现在最要紧的是休息。”
“躺久了也乏,做些小东西,动动手,免得生疏了。”苏墨接过材料,手指轻轻摩挲着木料的纹理,眼神恢复了专注与平静。无论外界如何风云变幻,专注于技艺本身,总能让她感到踏实和安宁。
京城,萧焕府邸。萧焕与苏翰章对坐,面色皆凝重无比。
“北疆刚传来的密信,”萧焕将一张小笺推给苏翰章,“王参军勾结羌域部落证据确凿,其传递出的密信最终解码指向赵成。如今,他们又窃走了墨丫头工作台上的‘图纸’。”
苏翰章看完密信,拳头紧握,指节发白,温雅的脸上满是怒意:“赵成!果然是他!为了私利,竟敢通敌卖国,谋害我妹!”他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,“所幸墨儿早有防备……只是,如此一来,他们岂非更不会放过墨儿?”
“大哥已在北疆布下天罗地网,墨丫头如今所在之处更是守卫森严,安全应可无虞。”萧焕安慰道,随即眼中闪过精光,“如今的关键在于,如何利用我们手中的线索,在京城给他们致命一击。赵成老奸巨猾,仅凭北疆一条线,恐难将其彻底扳倒。”
苏翰章沉吟片刻,道:“家姐从清泉镇传来的消息,那些打听古方的可疑商人最终通往西南水路。西南……赵成在工部,似乎也曾多次过问西南驿道修缮之事。这两者之间,会不会有关联?”
萧焕眼神一亮:“西南!这是一个重要的方向!赵成若与羌域勾结走私,西南或许是他另一条秘密通道,或者是他与其它势力联系的路径!我立刻加派人手,重点排查赵成与西南方向的关联,尤其是工部对西南的各项物资调拨、工程修缮,看看有无异常!”
“好!”苏翰章点头,“我在翰林院,也会留意近期所有与西南、北疆相关的奏报公文,若有异常,即刻知会于你。”
两位年轻的朝堂新锐,此刻为了共同的目标,紧密地联手起来。
数日后,北疆。监控果然有了收获。一队伪装成商队的羌域人,在试图穿越一处偏僻山谷时,被早已埋伏好的北疆精锐一举擒获,从其货物夹层中,搜出了那份被窃走的“图纸”。同时,赵锐对营内的清查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,一名负责军械库看守的校尉,在王参军心腹副尉的严审攀咬下,被供出曾利用职务之便,私自将一架弩机带出库房数日,时间恰好与苏墨遇刺前后吻合!
线索一环扣一环,逐渐拼凑出完整的链条。
萧煜站在帅帐内,听着赵锐的禀报,看着那张失而复得的假图纸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。
猎手,已经牢牢锁定了猎物。收网的时刻,越来越近了。
而帅帐深处,苏墨正就着温暖的烛光,用心雕刻着手中的小木料,仿佛外间的惊涛骇浪,都与她无关。只有偶尔看向帐门方向时,眼中才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