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只完美无瑕，却萦绕着足以让天地归于死寂之气的手，就那样在君无尘的面前，缓缓抬起。
时间，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。
君无尘的瞳孔，骤然收缩成了一个危险至极的针尖。
他的脑海中，一片空白。
所有的理智、所有的权衡、所有的仙尊重担，都在师尊抬手的那一刹那，被一股原始而野蛮的疯狂，彻底撕碎！
动他的晚晚？
不行！
“师尊！”
一声沙哑的，近乎泣血的咆哮，从君无尘的喉咙深处迸发而出！
他想也不想，甚至忘记了自己此刻早已是强弩之末，体内的本源之力在疯狂的意志驱使下，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来！
金色的光焰，再一次从他周身升腾而起！
他猛地踏前一步，将云晚晚完全挡在身后，张开双臂，以一种决绝的，甚至有些不自量力的姿态，用自己那已经出现裂痕的道躯，直面玄清上尊那只可以寂灭万物的手！
“您要封印她，便先……杀了弟子！”
他的声音嘶哑不堪，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，却又固执得像是混沌中不肯磨灭的顽石。
云晚晚被他这副豁出性命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，心脏像是被人用冰锥狠狠刺穿，疼得她几乎要昏厥过去。
“夫君！不要！”
她哭喊着，小手死死拽着他的衣袍，指甲因为用力而嵌进了布料之中。
玄清上尊的动作，因为君无尘的嘶吼，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。
他那片虚无的眼眸中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，可最终，还是被更深沉的“无”所吞噬。
他，没有收手。
那只手，只是略微改变了方向，绕过了君无尘，依旧朝着他身后的云晚晚，缓缓抓去！
快！
快得无法用言语形容！
君无尘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伟力，将他死死定在原地，眼睁睁看着那只带着毁灭气息的手，离他的妻子越来越近！
他的双目，瞬间赤红一片！
“不——！”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！
“老东西！你敢动我嫂嫂！”
一声暴喝，如同平地惊雷，在清心殿内炸响！
一道漆黑如墨的魔影，以一种悍不畏死的狂猛姿态，骤然从侧方冲出，挡在了君无尘和云晚晚的身前！
夜阑！
他浑身魔气滔天，身后浮现出一尊顶天立地的太古魔神虚影，手中那柄不知何时出现的漆黑魔枪，枪尖凝聚着他毕生修为，化作一道足以撕裂苍穹的黑色闪电，直直刺向玄清上尊那只手！
他竟然选择了硬撼！
“找死。”
玄清上尊的唇，轻轻翕动，吐出两个字。
没有情绪，没有波动，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。
那道刺破虚空的黑色闪电，在碰触到玄清上尊指尖萦绕的虚无之气的刹那，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，便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，无声无息地湮灭了。
“噗！”
夜阑如遭雷击，整个人倒飞而出，那尊巨大的魔神虚影瞬间崩碎，他手中的魔枪寸寸断裂，一口紫黑色的魔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，重重地砸在了远处的殿柱之上，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。
仅仅一瞬，魔尊重创！
这便是顶级仙尊的可怕！
然而，夜阑这奋不顾身的一挡，终究是为云清寒争取到了那万分之一刹那的喘息之机！
“霜寒！”
一道清冷的叱喝声紧随其后。
云清寒不知何时，已经掠至云晚晚身侧，她手中的古剑“霜寒”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青光，剑身嗡鸣，化作一道横亘天地的冰川，试图阻拦玄清上尊的手。
“螳臂当车。”
玄清上尊再次开口，言出法随。
那看似坚不可摧的万丈冰川，在他那只手的面前，脆弱得如同薄冰，一触即碎！
可就是这接连两次的“螳臂当车”，让君无尘终于从那股绝对的压制中，挣脱出了一丝！
“晚晚！”
他怒吼着，不顾一切地将体内最后一丝燃烧的本源之力，全部灌注到了双臂之上！
他没有去攻击，因为他知道那毫无用处！
他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，张开了双臂，将那个已经吓傻了的小妻子，死死地、死死地，重新圈回了自己的怀里！
用自己的后背，用自己的神魂，用自己的一切，去迎接师尊那足以抹杀一切生机的一击！
玄清上尊的手，终于落下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。
没有毁天灭地的波动。
那只萦绕着虚无之气的手，只是轻轻地，印在了君无尘的后心之上。
“嗡……”
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闻的颤音，在君无尘的体内响起。
云晚晚被他紧紧抱着，只觉得在那一瞬间，夫君宽阔温暖的怀抱，骤然变得比万年玄冰还要冰冷，所有的生机，所有的温度，仿佛都在那一刻被抽离了。
君无尘高大的身躯，猛地一僵。
他的视线，缓缓垂下，落在了怀中人儿那张惨白如纸、挂满泪痕的小脸上。
他想扯动嘴角，再对她笑一笑。
可是，他做不到了。
“噗——”
这一次，从他口中喷出的，不再是金色的神血。
而是一股夹杂着无数破碎的金色法则碎片的，暗红色的……本源之血！
鲜血洒落，溅了云晚晚满脸。
温热的，带着他气息的血，却让她感觉如坠冰窟，浑身发冷。
君无尘抱着她的手臂，力气在飞速流逝。
他那顶天立地的身躯，终于再也支撑不住，缓缓地，朝着前方跪了下去。
可即便如此，他依旧没有松开环抱着她的手，依旧用自己的身体，为她撑起最后一片天地。
玄清上尊缓缓收回了手，他看着单膝跪地，背对自己，却依旧死死护着怀中女子的弟子，那双虚无的眼眸深处，有什么东西，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。
他本可以轻易绕过君无尘，直接封印云晚晚。
但他没有。
他最终，还是将那一击，打在了自己弟子的身上。
“你……”
玄清上尊刚想开口。
异变，陡生！
那个一直被君无尘护在怀里，如同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的云晚晚，忽然不动了。
她缓缓地，抬起了头。
沾染着君无尘本源之血的脸颊上，那双原本水光潋滟、满是惊恐的小鹿眼，此刻，却被一种彻头彻尾的，不属于人类的灰白所取代。
一股比玄清上尊的无情道，更加古老，的气息，从她娇小的身体里，苏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