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到屋内,孟承佑接过卫若眉脱下的厚实披肩,接着让她在软榻上坐下,自己则坐在软榻旁边一张可以摇动的木椅上,刚好对着卫若眉,如此两人说话都能清楚的看到对方。
木椅上垫着极厚的棉垫,看上去十分舒适,孟承佑惬意的晃了两下,向卫若眉说道:“这是云煜为了巴结我,专程给我做的呢。他今天儿子满月,我送了一对金手镯给他儿子。”
卫若眉笑道:“还是承佑兄长懂得享受,玄羽都没这个福气。”
“说吧,什么急事,非要此时来找我说?你要有个什么闪失,孟玄羽非剁了我不可。”孟承佑不紧不慢地问道。
“我怕兄长缺了东西,专程带了些银丝炭,腊肉,米面。哦,还有别人从盛州带回来的好酒,我知兄长喝不惯这边的酒,嫌太淡了,所以特意让送了一坛子过来给兄长喝。”卫若眉进屋后缓了缓,暖和了许多。
“真的啊?那可太好了,只是那也不要你亲自送来啊。玄羽知道你来看我,又要不高兴了。”
卫若眉却不回答,打量了一眼孟承佑,见孟承佑正戴着自己送他的那顶东珠金冠,知道孟玄羽已经将这发冠还给了孟承佑,既然孟玄羽还给了他,意味着玄羽默认卫若眉送他金冠的事,他是可以接受的,是以孟承佑便大大方方的戴了出来。
“你也知道玄羽会不高兴啊,那你那天为何还要拒绝?”卫若眉干脆开门见山的问道。
孟承佑这才明白,这卫若眉雪天追到这造办处来找他,还是为了思思的事情。
“我不是向眉儿说了嘛,朝廷中有御史起了本弹劾我呢,说我私放戎夏小王子,里通外国,蓄意谋反呢。承佑的小命不知几时就没了,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这些事?”孟承佑叹道:“眼下不过是因为年关了,朝廷没空管这档子事,过完年,一开春,说不得承佑便要被’槛送京师‘。”孟承佑还是一脸淡然地说道,仿佛这要命的事与他自己并无瓜葛。
卫若眉连忙安慰道:“我也向玄羽说了,玄羽说,这些御史整天吃了没事,天天寻百官的错,今天弹劾这人,明天弹劾那人,谁没有被这些人弹劾个几十回?当不得真的。”
“话虽如此,那就全要看皇帝的心情了,他若想要整治谁,那便可以揪住不放,眉儿你也知道兄长的处境,如今客居禹州,不过是被软禁了起来,承佑每日的一举动,皇帝都是知道的。”孟承佑边摇着边说着。
“兄长不必担心,玄羽正在想办法,朝廷中荣亲王与皇帝素来交好,玄羽趁年关进奉礼品,准备多送些银两给他,让他在圣上面前为兄长美言。”
孟承佑越是轻描淡写,卫若眉越是揪心,自己的父亲兄长,还有太子承昭先后离去,她再也不希望眼前的孟承佑出个好歹,那样会令她痛不欲生。
孟承佑笑笑:“你与玄羽都费心了,承佑这一生,平庸至极,与这大晟朝也没有什么贡献,在与不在,都没什么区别。”
“不,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。”卫若眉眼睛一酸,又不想在孟承佑眼前落泪,只得拼命忍着。
良久,卫若眉道:“这些日子,玄羽跟眉儿说了许多兄长的过往,眉儿觉得好心疼兄长,兄长过得真不容易。”
孟承佑三岁便失去了母亲,后被华阳皇后收养,与孟承昭一起长大,所以与孟承昭感情深厚,华阳皇后去世时,他刚好十八岁,这个虽然没有生过自己,却将自己养育成人的华阳皇后,性情温顺,知书懂礼,亦让孟承佑感受了不逊于亲生母亲的亲情与温暖。
所以,华阳皇后的去世对孟承佑的打击极大。
接着,孟承昭在东宫大火殒命,孟承佑的人生更是跌落深渊,并很快被派往西境那苦寒之地驻守边关。
孟承佑神色稍有一顿,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痛苦,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,“别人都希望投生在这帝王之家,众生仰望,身份何其尊贵?只有身在其中的人,才有体会啊。”
“兄长,眉儿有个极是唐突的问题,闷在心中许久,可否相问?”
孟承佑上下打量了她几眼,哼了一声: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。”
卫若眉吐了吐舌头,不敢再说。
孟承佑悠悠说道:“你想问我为何至今没有婚配吧?”
卫若眉点了点头:“兄长猜得极对。”
“承佑成年后,华阳皇后确实一直在与我张罗寻亲,可是承佑有些挑剔,皇后娘娘与我挑了几位京中贵女,我都没有同意,皇后娘娘原打算再为我挑选几位,可是却身染疾病,离了人世。”
卫若眉认真地听着,华阳皇后去世的时候,她只有不到十岁,印象中,她的确是位温婉贤德的好皇后。
“皇后娘娘去世,我便为她守孝了三年,自然更不会去考虑成亲一事,老天无眼,三年后,东宫发生大火,我不久便被派去了西境,无诏不得返京,你说我几时有空去考虑这婚姻之事?”孟承佑不满地说道,“在西境一待就是将近五年,这不就蹉跎至今了。”
孟承佑回答这些,倒也合情合理,现在他的处境比以前更糟糕,更没有与之身份相匹配的家族敢把嫡女嫁给他了。
“小妮子,还有什么问题,爷今天心情好,你尽管问,错过今天以后再也别想问了。”孟承佑扬了扬眉毛,含笑说道。
卫若眉见他居然发了话,更是有恃无恐,决定今天豁出去了,非要与他什么都掰扯个明白。
于是咬了咬牙问道:“承佑兄长喜欢什么样的女子,可有过心仪的女子?”说完紧张地望向孟承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