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穷生奸计,富丧良心。这话糙,理不糙。程金源现在家大业大,看起来像个仗义疏财的‘儒商’,可你想想,他当初是怎么起家的?
三水县当年比他狠比他横的人少了?为什么最后是他冒了头?靠的就是这股子能屈能伸、见风使舵、关键时刻心狠手辣、翻脸无情的劲儿!只不过现在身份高了,披上了一层‘讲规矩’、‘重信誉’的皮罢了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更加森然:“今天他对我掏心掏肺,称兄道弟,那是因为我们目标一致,我能给他带来他想要的巨大利益。这是‘各取所需’,是‘互利共赢’。
但文彬,你给我牢牢记住,在这种人心里,没有永远的朋友,只有永远的利益!
一旦我们的路走偏了,挡了他的财路,或者他觉得我的价值榨干了,甚至……我的存在对他构成了威胁,你猜他会怎么做?”
刘文彬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,嘴唇哆嗦着,声音都变了调:“他……他会……”
“他会翻脸。”
刘二贵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冰冷,“翻脸会比翻书还快!比这北风刮过来还冷!什么合作情谊,什么知遇之恩,在绝对的利益面前,屁都不是!
他程金源能走到今天,靠的绝不是妇人之仁。
该断臂求生的时候,他眼都不会眨一下。
今天他能拍着桌子夸我是奇才,明天就能毫不犹豫地把我当成弃子,甚至……当成绊脚石一脚踢开,踩进泥里!”
刘二贵转头,锐利的目光直刺刘文彬有些发白的脸,一字一句,如同重锤:“所以,别被那些表面的热情和吹捧冲昏了头脑。更别傻乎乎地对他掏心掏肺,无条件信任。
我们现在是合作,是利用他的资金、渠道,搭上他这条大船,把咱们的事做成。
但心里那根弦,时时刻刻都得绷紧了!把他当成一条随时可能闻到血腥味调转方向的鲨鱼,而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老大哥。明白吗?”
刘文彬只觉得喉咙发干,心脏砰砰直跳,后背却渗出一层冷汗。
二贵哥的话,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,瞬间剖开了程金源那金光闪闪的外壳,露出了里面森然可怖的利齿和獠牙。
他开始只觉得程金源威风、有钱、有本事,哪里想过这风光背后,竟藏着如此冷酷的算计和随时可能噬人的凶险?
他用力点了点头,声音干涩:“明……明白了,二贵。”
“明白就好。”
刘二贵收回目光,脸上的冷厉稍缓,但眼底深处那份清醒的警惕丝毫未减。
他紧了紧衣领,迎着更加猛烈的北风,大步向前走去。
“走吧,回家。路还长着呢,跟这些人打交道,每一步都得走在刀刃上,舔着蜜,也得防着毒。”
“嗯,你这么一说,那我心里就有数了。”刘文彬现在真正的被刘二贵所折服,他真想拔开他的脑子看看,到底里面装着啥。
“这次能和金源公司合作,也算是一件好事,正好我们打算养鸡,他公司有饲料,还能联系到优质的鸡苗,倒帮我们省去了不少麻烦”
刘二贵双手抄兜,自顾自的边说边走。
“对了,文彬,明天大棚那边你就不用去了,先把小学的房子里,收拾出来。前些日子,房子都修缮好了,等鸡苗一来,我们就开始正式养鸡。”
“好,明天我喊上胜利,今晚他在大棚值班,一会我也去,俺俩晚上正好做个伴。让四大爷回去休息休息,老头连着熬了两天了,别把老这骨头给熬坏了。。。”
刘文彬笑着说道。
“行,明天我去金源公司一趟,问一下鸡苗的事。”
第二天清晨,寒风依旧凛冽,但阳光已努力穿透云层。
刘二贵裹紧了棉袄,独自一人踏入金源公司那气派的办公楼。
在前台碰到了正在和女职员调笑的胡求高,一见是他,立刻殷勤地带路,径直引向总经理办公室。
推开门,程金源正埋首在一堆文件里,抬头看见刘二贵,立刻堆起满面笑容,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迎上来,热情地握住他的手:“哎呀!二贵老弟!这么快就来了,冻坏了吧?快坐快坐!小胡,倒茶!上好茶!”
寒暄几句,刘二贵便切入正题:“程总,昨天说的鸡苗的事,还得麻烦您这边帮忙联系联系。”
程金源刚端起茶杯的手顿在半空,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,随即化为毫不掩饰的意外:“鸡苗?”
他放下茶杯,浓眉挑起,眼神里充满探究,“二贵,这……大棚蔬菜不是刚铺开吗?怎么突然又想起养鸡了?这步子……是不是有点急啊?”
他语气里带着关切,更带着商人对风险和资源分配的敏感审视。
他确实欣赏刘二贵,但突如其来的方向转换,让他本能地警惕起来,担心年轻人被昨天的成功冲昏头脑,贪多嚼不烂。
刘二贵神色平静,仿佛早已预料到对方的反应。
他没有直接解释养鸡的缘由,只是端起茶杯,轻轻吹开浮沫,啜了一口,然后抬眼,目光沉稳地看向程金源,缓缓道:“程总,您觉得,老百姓的日子要过好,除了吃饱肚子,还缺什么?”
程金源被这反问弄得一愣,下意识道:“缺什么?缺钱呗!手里有钱,啥都好办!”
“对,也不全对。”
刘二贵微微一笑,放下茶杯,“是缺油水,是缺荤腥。粮食够吃了,下一步自然就想碗里能见点油花儿。城里人工资在涨,农村分了地,手里也渐渐有了活钱。您想想,这需求,是不是像地里的苗,憋着劲儿要往上蹿?”
他顿了顿,看着程金源若有所思的表情,继续道:“去年的事儿您也清楚,物价闯关,多少东西都抢?
说明啥?说明老百姓兜里有钱了,想买东西了!可供应呢?还是紧巴巴的。
禽蛋肉奶,尤其是鸡蛋,这东西,家家户户离不了,需求稳得很。
但供给呢?靠农家散养?几时能成气候?
今年……我看,这缺口只会更大,不会小。
城里人想吃个鸡蛋,排队都未必买得着。
这钱,不赚,等着别人赚?”
刘二贵的话,没有高深的经济术语,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,瞬间捅开了程金源脑海里的某个锁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