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辰把见面地点定在了他名下的一处私人会所。
名字起得风雅，叫听潮阁，坐落在一处僻静的湖边，外观是低调的中式园林风格，内里却步步杀机。
我坐在一辆防弹性能堪比总统座驾的迈巴赫里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。
萧辰亲自开车，坐姿笔挺，侧脸线条绷得像随时要出鞘的刀。
“紧张？”我忽然开口，打破了车内的沉默。
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，声音沉肃：“属下会确保绝对安全。巳字部的人进场前会经过三道安检，所有武器都会被扣下。我们的人已经布控在每一个点位……”
“我问的是你紧不紧张。”我打断他。
萧辰噎了一下，半晌才硬邦邦地回答：“……属下不紧张。”
我嗤笑一声：“哦？那你方向盘套快被你抠出洞了。”
他耳根瞬间红了，下意识松开手指，调整了一下坐姿，背脊挺得更直：“属下失态。”
逗他还挺好玩的。
车驶入听潮阁，穿过幽深的竹林小道，停在一栋独立的雅舍前。
下车时，萧辰抢先一步下来，替我拉开车门，一只手极自然地虚挡在车门上方，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，但那个角度，绝对能在一秒内拔枪射击。
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，每一个阴影角落都不放过，确认安全后，才微微侧身：“少主，请。”
我整了整身上那套萧辰不知何时给我准备好的、面料极佳的中式西装，抬脚往里走。
雅舍内部是传统的和室风格，清雅安静。正中摆着一张矮几，两边放着蒲团。
矮几对面，已经跪坐着一个男人。
大约五十岁上下，精瘦，穿着唐装，指尖夹着一串深色的佛珠，脸上带着笑，但那笑容像是画上去的，眼底没有丝毫温度，像蛰伏在草丛里的毒蛇，冰冷黏腻。
这就是蛇王。
他身后站着两个同样精悍的男人，眼神凶戾。
我们一进来，蛇王的目光就落在我身上，那目光带着审视、探究，还有一丝极淡的、难以掩饰的贪婪和忌惮。
“这位就是……少主？”他开口，声音沙哑得像蛇吐信，“果然……一表人才。”
萧辰往前半步，不着痕迹地挡在我侧前方，声音冷得掉渣：“蛇王，注意你的称呼。”
蛇王呵呵低笑两声，拨弄着佛珠：“萧辰老弟，火气别这么大嘛。多年不见，你还是这么……护主心切。”他特意加重了“护主”两个字，带着明显的嘲讽。
萧辰眼神一厉，刚要开口，我轻轻抬手，止住了他。
我走到矮几前，却没按规矩跪坐，而是随意地在一侧的蒲团上坐了下来，姿态放松，甚至有点慵懒。
蛇王脸上的笑容淡了点。
我抬眼，直接看向他，开门见山：“听说，你不想认我这个少主？”
蛇王拨弄佛珠的手指一顿。
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，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。
室内气氛瞬间紧绷起来。
他身后的两个手下肌肉明显绷紧了。
萧辰的手已经按在了后腰处，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，死死锁定对方。
蛇王干笑两声：“少主这话从何说起？龙门规矩，见逆鳞龙纹如见门主。只是……”他话锋一转，眼神变得狡猾，“这龙纹真假，总得验明正身才好，不是吗？毕竟老门主失踪十年，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。万一有人……鱼目混珠呢？”
他话音未落！
“锵——！”
一声金属脆响！
萧辰的枪已经拔出，黑洞洞的枪口直接指向蛇王眉心！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！
他脸色阴沉得可怕，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杀意：“你找死！”
蛇王身后的两个手下也瞬间拔枪，指向萧辰。
剑拔弩张！一触即发！
我却笑了。
在死一般的寂静里，我的笑声显得格外清晰。
所有人都看向我。
我慢条斯理地拿起矮几上的紫砂茶壶，给自己倒了杯茶，闻了闻茶香。
“验明正身？”我放下茶杯，抬眼，看向脸色难看的蛇王，语气轻描淡写，“可以啊。”
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，我抬手，慢悠悠地开始解自己中式西装的扣子。
一颗，两颗……
露出里面同样质地的衬衫。
然后，我转过身，背对着蛇王。
“看清楚了？”
我的声音很平静，但整个和室里的空气，仿佛凝固了。
我能感觉到，蛇王那毒蛇般的目光，死死地钉在我的后背上。
那目光里，充满了难以置信、贪婪、震惊，以及……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。
他拨弄佛珠的手彻底停了下来，微微颤抖。
他身后那两个手下，举着枪，眼神里也出现了茫然和动摇。
萧辰的枪口依旧稳稳指着蛇王，但他的呼吸，也因为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，变得有些粗重。
几秒钟后。
我慢条斯理地系好扣子，转回身，重新坐下，端起茶杯，抿了一口。
“现在，”我看着面如死灰的蛇王，微微一笑，语气却冷了下来，“能好好说话了吗？”
蛇王的脸色，像吞了一整只癞蛤蟆，青紫交错。
他死死盯着我，那眼神像是要把我剥皮拆骨，看看里面的芯子到底是不是原装的。空气里那点伪装的平和彻底撕碎，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对峙的紧绷。
他身后那两个手下举着的枪，微微颤抖，显然主人的失态让他们也慌了神。
萧辰的枪口纹丝不动，眼神比枪口更冷，像一头随时要扑杀猎物的豹子。
我放下茶杯，瓷器碰到矮几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。
“看来是看清楚了。”我语气没什么起伏，“那么，蛇王，你的答案？”
蛇王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，那张虚伪的笑脸彻底撕了下来，露出底下阴毒的本相。他没回答我，反而猛地扭头看向萧辰，声音尖利：
“萧辰！你从哪里找来的傀儡？以为找个纹身师傅弄个假货，就能唬住老子？龙老爷子何等人物，会选这么个……”他上下扫了我一眼，鄙夷又嫉恨，“……毛都没长齐的小白脸当继承人？！”
“放肆！”
萧辰暴喝一声，眼中杀意暴涨，扣着扳机的手指猛地收紧！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我忽然抬起手，轻轻按在了萧辰持枪的手臂上。
触手温热，肌肉紧绷得像铁块。
萧辰浑身一震，难以置信地看向我，眼神里充满了不赞同和焦急，仿佛在说“少主此人留不得！”
我没看他，只是看着蛇王，忽然笑了笑。
“假货？”
我松开按着萧辰的手，慢悠悠地站起身。
然后，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，我一步一步，走到蛇王面前。
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阴冷的、像是蛇腥味的气息。
他身后的手下紧张地挪动着枪口，对准我的脑袋。
萧辰的呼吸都停了，全身肌肉绷紧，随时准备扑上来。
我却像是没看见那些枪口，只是微微俯身，凑近蛇王，压低了声音，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，轻轻说：
“你右肋下三寸，那道差点要了你命的刀疤，下雨天还疼吗？”
蛇王脸上的血色，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，瞳孔骤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。
那是他早年跟着龙老爷子时，一次极其凶险的任务里留下的旧伤，知道这件事的人，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个绝对心腹，就只剩下……龙老爷子本人！
而那些心腹，早就死绝了！
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瞪着我，嘴唇哆嗦着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我直起身，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眼神淡漠：
“现在，还觉得是假货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