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秋岁,禹州大旱,地里庄稼颗粒无收,赋税不减反增,百姓忍饥挨饿也凑不上那过高的赋税,穷苦人家卖儿卖女才勉强度日,可惜奸商当道,勾结州府,虚抬粮价,大发国难之财,致使民不聊生,尸横遍野。
今年春,颍川州府仍不将饥荒上报朝廷。百姓生死无门,无人问管,后有侠义之士组建青衣教揭竿起义,禹州知府派兵镇压清剿,宁错杀不放过,整个禹州尸横遍野,百姓流离失所,惨如人间炼狱。青衣教势力暴增,被迫害的百姓拿起刀剑,劫杀所有的当地望族。
宋幼棠的族亲也被青衣教得杀干净,钱财被洗劫一空。她在青岚山上侥幸躲过一劫,石道长深知乱世不易,他一介老道不惧乱世,只怕年华正茂的宋幼棠遭了迫害,于是让宋幼棠乔装一番趁乱下了山,入扬州寻亲父。
一石惊起千层浪,禹州之乱暴于朝堂之上,八百里加急的密函一个接一个的报来,直指禹州知府冯春平和颍川郡太守陈卓章,瞒报旱灾,勾结奸商,私吞税银,卖官卖爵…….二人所犯罪行罄竹难书,十恶不赦,人神共愤。
天子震怒,雷霆万里。禹州已乱数月,京中竟全然不知,如今青衣教势力日渐壮大,已然攻下颍川郡府,颍川守军不战而降。官逼民反,以禹州为先例,各地皆有青衣教门徒劫杀各府官员,皆被一夜灭门。
“陛下,我大靖九州数百年来安定平和,百姓安居乐业。若不是那禹州知府和颍川太守陈卓章知瞒不报,包藏祸心,怎会引起暴乱造反之事,据禹州流民所言,那冯春平为镇压暴乱,竟连无辜百姓,老病妇孺也不放过,实在罪责滔天。百姓何辜?老臣以为应当派兵平反叛乱,稳民心,正朝纲。”左相王相毅上前进言。
当今圣上年过半百,却保养得宜。靖国内四海咸平,百业俱兴,一片祥和,今圣安安稳稳的做了几十年天子,如今叛军四起,叫他如鲠在喉,以后留于史册,实在奇耻大辱。
卧榻之侧,岂容他人鼾睡?乱臣贼子不死,王权不保。
朝堂上,百官缄默,皆附议王丞相。今圣沉眼扫过百官,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最末端的谢珣身上,“谢卿何意?”
谢珣身子微顿,站了出来,回道,“回陛下,微臣以为,平叛之事还需斟酌。眼下最重要的是禹州灾害,难民如何安置,京中尚不知禹州受灾情况,民心惶惶,社稷不稳。冯、陈二人还需彻查,还以禹州公道。”
今圣沉思良久,又看向荣国公,“崔卿可有良策?”
荣国公出列,回道,“老臣愿率神机营讨伐叛贼青衣教。”
“民生大于王权,朕理应先救百姓之危,百姓不安,朕夜不能寐。赈灾之事交于户部操办,荣国公率神机营征讨青衣教,大理寺查办冯春平和陈卓章,其二人罪同谋逆,十恶不赦,罪不可赦,其家眷收监待审,求情者同罪并罚。”今圣当庭传下口谕。
天地不仁,青衣当立,除世间万恶,扶天地之清……今圣看着奏章上这句猖狂谋逆之话,顿时暴怒,顺手摔了手边的茶盏。
破碎的瓷片崩散开来,朝堂之上众人皆惶恐,跪地俯首,“陛下息怒!”
“一切事由,由王丞相监理督办。荣国公直秉于朕。”
左丞相王相毅、户部尚书陆沅光、荣国公崔崇灏、大理寺卿卢骁勉应声领命。
王丞相余光看了眼谢珣,又朝今圣请求到,“陛下,老臣年岁已高,恐体力不支,恳求陛下恩允小谢大人协助老臣。”
“准了。”
散了朝,谢珣同顶头上司陆沅光一道回户部上值。
王丞相从后面叫住谢珣,“小谢大人留步,老夫同小谢大人说几句话。”
谢珣和陆沅光二人目光相触,陆沅光撇了撇嘴,说着,“我在前方等你。”
谢珣颔首,待陆沅光走开后,朝着王丞相走了过去,拱手行礼,“不知王大人有何吩咐?”
“谈不上吩咐,只是同小谢大人说说话。”王丞相瞧着玉面清润的谢珣,越发觉得自家的儿孙摆不上台面。
“禹州之事,滋事甚大,你若回家,不妨问问你祖父有何见解。”王丞相开门见山。
“祖父年事已高,早已不问世事,下官觉得还是不要叨扰他老人家了吧,况且此事有王大人坐镇,自然能解圣上之忧。”谢珣不卑不亢,堵住了王丞相后面的话。
“也罢,也罢。好在小谢大人年轻有为,前途不可限量,老夫向陛下借调小谢大人也是惜才之举,还望小谢大人不要辜负了陛下的期望,早些来内阁上值。”王丞相老眼一眯,眼边的褶子炸开了花,活脱脱一副老狐狸相,哪里还有之前在大殿上为民请命的风骨。
“下官定全力以赴,不负圣上所望。”谢珣再次拱手行礼。
王丞相扶着小内侍的手,慢悠悠地走远了。
谢珣抖了抖衣衫,转身离去。
陆沅光从旁边闪出来,冲着谢珣挤眉弄眼,“这老狐狸可真是够恶心,一个禹州之乱把崔卢两家一同拉进来,竟把你也弄了进去,他不拖着你们谢家不罢休啊!你说谢老相爷怎么就对上他了,甩也甩不掉。”
“水搅浑了,鱼才能跑,只怕颍川陈家早早给王相毅递了消息。”谢珣沉声说道。
“且说好,那内阁是万万不能去,我这户部可离不开你。”陆沅光年长谢珣七八岁,又是谢珣父亲的得意门生,在谢家住了好多年。
“我待会就收拾东西去内阁。”
“你走了我咋办,那赈灾银子!”陆沅光急得高呼一声,引来周边的人纷纷观望。
“咳咳,我上哪筹那么多银子去?”陆沅光压低声音,凑到谢珣耳边嘟囔着。
谢珣推开陆沅光,上下扫了一眼,“父亲常夸陆师兄精于算计,最是做工算的好手。”
“别别别,羞煞我也!”陆沅光自然不会相信老师这般夸耀自己,那老学究不痛骂自己赶出师门就算好的了。
“需多少钱银只管如实上报,自有人给你送钱来。”
谢珣轻轻一笑,如春雪消融,陆沅光只觉后背发冷,怕是有人要倒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