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声还在响。
最后一声余音卡在半空,像被谁掐住了脖子。
我跪在天台边缘,膝盖压着一块翘起的铁皮,硌得生疼。
血顺着鼻腔往下淌,滴在显影镜的碎片上,溅出几朵小红花。
那轮红月已经不像是月亮了,倒像是天上被人挖出来的一个窟窿,里面灌满了煮烂的血浆。
整座城市开始发虚,楼体像泡水太久的纸板,边缘一点点模糊、剥落。
远处有辆公交车悬在半空,乘客还保持着抓扶手的姿势,整个人却慢慢变成了半透明。
系统突然炸了!
不是弹窗,是真炸——在我脑子里轰的一声,仿佛有人往我颅骨里塞了颗震爆弹。紧接着,两行字直接刻进我的神经:
「选择1:穿越回二十年前阻止爆炸,但现代身份消失」
「选择2:留在现在对抗蚩尤,但所有人记忆抹除」
我咧了咧嘴,喉咙里全是血腥味。
“你们还真当我是来走流程的?”
我咳出一口带金丝的血。
“又是倒计时,又是二选一,搞得跟短视频抽奖似的。”
“抽中了回到过去重开人生,没抽中就当场注销账号?”
我没动,只是把痒痒挠从腰间抽了出来。
这玩意儿跟我快两年了!
原本是个破铜烂铁,现在剑刃部分已经泛出青光,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。
血玉吊坠贴在胸口,烫得厉害,几乎要烧穿我的皮肤。
我知道它在等一个动作——一个能撕开时空的动作。
但我偏不按剧本走。
“你说让我选?”
我撑着地面站起来,腿有点抖,但还能站稳。
“可我不想当Npc。”
话音刚落,我把痒痒挠对准后颈的血玉,猛地扎了下去!
不是割,是刺。
那一瞬间,整片天空裂开了。
不是比喻,是真的裂了。
一道横贯天地的口子从红月下展开,像有人拿刀把天幕划了一道。
无数苍白的手臂从裂缝里伸出来,密密麻麻,全是人手。
但又不完全是人的手——有的指尖长着鳞片,有的手腕处缠着锁链,还有的五指连在一起,像某种祭祀用的骨爪。
它们齐刷刷地指向我。
风停了,声音也断了。
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些手臂在动,缓缓摆动,像是在迎接什么,又像是在警告。
然后,我听见了笑声。
不止一个声音,是好多个人在笑,音色不同,语气一致——全是冷笑。
其中有少年时期的我,穿着祭坛那天的白衣,脸上沾着灰;
也有刚重生时那个窝囊实习生,抱着文件夹在走廊被人撞翻;
还有茶水间里装傻充愣的我,对着王铁柱点头哈腰说“您说得对”。
他们都在笑。
最深处,站着一个人。
他背对着我,站在一片燃烧的废墟中央,脚下是碎裂的青铜鼎,头顶是二十年前那场还没爆发的爆炸前夜。
他缓缓转过身,露出一张和我现在一模一样的脸,只是更年轻,眼神更狠。
他说:“你逃不掉的。”
我没答,也没退。
我只是抬起手,抹了把脸上的血,然后冲他竖了个中指。
“我不是来逃的。”
我声音哑得不像话。
“我是来抢戏的。”
他眯起眼,嘴角勾了一下:“那你准备好了吗?代价是你存在的全部意义。”
“意义?”
我嗤笑一声:“你以为我这两年图啥?图升职加薪?图年终奖?图在年会上抢到最后一块鸡翅?”
我晃了晃手里的痒痒挠:“我是图这一天——让你们看看,什么叫临时工也能改剧本。”
他没说话,只是抬手一挥。
刹那间,所有伸出的手臂开始收缩,朝着我和他之间汇聚,形成一条由无数残影构成的桥。
桥面浮现出一幕幕画面:
我在会议室演苦情男,骗过董事长签下不利合同;
我在茶水间假装摔倒,趁机把U盘塞进陈蒹葭包里;
我蹲在It机房修电脑,实则用旺财啃过的数据线反向入侵国师家族服务器……
全是我这两年干过的“正事”。
“这些都是假的。”
他对我说:“只要你回去,这些都不会发生。”
“你会是真正的陆家少主,不会再死一次。”
我低声说道:“可我也就不会再抢微波炉了。”
他皱了皱眉。
“也不会再被李狗剩骂‘你这身西装比裹尸布还难看’。”
我笑了笑:“不会看着王铁柱在会议室胸口碎大石,也不会听欧阳青一边骂脏话一边把防火墙炸成烟花。”
我顿了顿,握紧了痒痒挠。
“更不会……看到她穿着旗袍,转着翡翠扳指,明明想杀我又下不了手的样子。”
他眼神变了!
“你不该留恋这些。”
他说:“这些都是支线剧情,你是主线角色,不该沉迷配角的互动。”
“可我偏偏喜欢当群演。”
我往前迈了一步,脚踩上那座由手臂搭成的桥。
“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活下来两次吗?不是因为我不化骨,不是因为血玉,是因为我学会了一件事——”
我又走一步。
“——主角不一定最强,但一定最会演。”
桥开始震动。
他脸色沉了下来:“你想干什么?破坏轮回?颠覆因果?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?”
“知道啊。”
我咧嘴一笑:“无非就是魂飞魄散,永世不得投胎呗。”
“不过嘛……”
我举起痒痒挠,剑尖直指他的眉心。
“老子可是拿了影帝级哭戏、国家级微表情、奥斯卡爆发力的男人。”
“你要赌一把吗?看是我先崩解,还是你先露馅?”
他终于动了!
抬手一掌拍来,掌风带着二十年前祭坛的火气,灼得我脸颊生疼。
我侧身躲开,反手一撩,痒痒挠划出一道弧光,直接斩断三根伸来的手臂。
那些手臂落地即化为灰烬,却没有血,只有一缕缕黑烟升起,像是被删掉的数据流。
他又笑了!
“你赢不了的。这是规则。”
“规则?!”
我啐了一口血沫:“你们定的规则,就叫规则?”
我猛然将痒痒挠插入桥面,同时咬破舌尖,一口精血喷在剑刃上。
血玉剧烈震颤,一股热流顺着经脉炸开,整座桥开始扭曲、崩塌。
“我不是要赢。”
我嘶吼着,一脚踹向他胸口。
“我是要——”
“——换导演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