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皓合上笔记本后，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。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，眼神盯着空气中某个不存在的点，手指无意识地、一下下地敲着桌面，发出沉闷的“叩、叩”声。那声音听得林丹心惊肉跳，总觉得下一秒老姜就能把桌子敲穿，或者直接黑进卫星系统把那个小白脸给定位轰了。
林丹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，围着姜皓团团转，嘴里碎碎念： “老姜！你不能干坐着啊！这明显是谣言！是角度问题！是恶意炒作！” “嫂子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？魔都女王！眼里除了学习和搞事业，还能有谁？啊不对，现在可能还有你…的一根鼻毛…” “但是！这照片流出去影响多不好！对你的名声…啊呸！是对嫂子的名声多不好！” “万一嫂子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，心情不好怎么办？万一那个小白脸趁机嘘寒问暖怎么办？万一…” 邱泽在一旁憨憨地点头附和：“丹子说得对！老姜，你得问问！” 沈晨推了推眼镜，试图理性分析：“根据图片光影比例及人物微表情分析，此‘相谈甚欢’更倾向于老友重逢的礼节性寒暄，肢体距离保持在社交安全范围内，所谓‘恋情’实乃无稽之谈…” “晨哥！现在不是做阅读理解的时候！”林丹简直要抓狂了，他猛地停在姜皓面前，双手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，身体前倾，几乎要贴到姜皓脸上，声音带着破音般的急切：
“哥！我叫你哥了行不行！你倒是给嫂子打个电话啊！问问怎么回事！顺便！顺便让她先别急着回魔都！就说…就说你刚出院，身体还不舒服，需要人照顾！对！就这样说！”
姜皓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停住。他终于抬起眼，冰冷的视线扫过林丹那张急得快要变形的脸，：“我没事。不需要。”
“你怎么没事了！”林丹快给他跪了，“你脸色这么白！手这么凉！心跳估计都不齐了！低血糖后遗症很危险的！万一晕倒在寝室怎么办？我和泽哥粗手粗脚的，哪会照顾人？晨哥只会对着你念诗！到时候…”
林丹眼珠一转，计上心头，语气变得无比“诚恳”：“老姜！就算你没事，但嫂子照顾你这么多天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？你于情于理，是不是该正式感谢一下人家？请人家吃个饭不过分吧？正好趁这个机会…宣示一下主权？”
“宣示主权”四个字，像是一根小针，轻轻扎了一下姜皓紧绷的神经。他抿紧了唇，没立刻反驳。
林丹一看有戏，立刻趁热打铁，掏出自己的手机就往姜皓手里塞：“打！现在就打！以感谢的名义！请她共进晚餐！地方我都帮你想好了！就学校后街那家新开的私房菜馆，环境好，味道棒，特别适合…咳，谈事情！”
姜皓看着塞到自己手里的手机，屏幕上已经调出了苏晚的号码。他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，还在疯狂搅动。
逻辑告诉他，这很幼稚，很无理取闹，甚至可能显得他很可笑。 但某种更强大的、从未有过的情绪，却粗暴地压制了逻辑。
他想起电梯里她微微泛红的耳尖。 想起她塞糖时那别扭的语气。 想起屏幕上她和那个男人“相谈甚欢”的样子…
林丹还在旁边煽风点火：“打啊老姜！不然嫂子真回魔都了！再见面就难了！到时候小白脸趁虚而入…哎哟！”
姜皓猛地站起身，拿着林丹的手机，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寝室阳台，还“砰”地一声拉上了阳台门，把林丹、邱泽和试图继续分析微表情的沈晨都关在了里面。
阳台外，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过。
姜皓深吸一口气，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名字，手指悬在拨号键上，停顿了几秒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失序，这让他非常不习惯，甚至有些恼火。
最终，那股压过理智的情绪占据了上风。他按下了拨号键。
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，那边传来苏晚清冷的声音，带着一丝商场背景的嘈杂：“喂？林丹？什么事？”她显然看来电显示是林丹的号码。
姜皓顿了一下，开口，声音因为刻意压制情绪而显得比平时更加低沉冷硬：“是我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，似乎有些意外：“姜皓？你用林丹手机…你身体不舒服？”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…关切？
这丝关切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姜皓心里的暴躁，但很快又被那张照片带来的酸涩覆盖。他硬邦邦地开口：“没有。很好。”
“……”苏晚那边似乎被他的语气噎了一下，声音也冷了下去，“哦，那就好。找我什么事？”
姜皓握紧了手机，指尖微微发白，几乎是凭着本能，将林丹刚才塞给他的那套说辞，用最干巴巴、最像下达指令的语气说了出来：“你今晚别回魔都。我请你吃饭。感谢你…这几天的…照顾。”
说完，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听起来别扭又生硬，完全不像邀请，更像是在下战书。他甚至能想象出电话那头苏晚皱起眉头的样子。
果然，苏晚那边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。商场嘈杂的背景音似乎都远去了。
就在姜皓以为她会直接冷笑着拒绝时，她却忽然开口了，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：“吃饭？感谢？”
“嗯。”姜皓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。
“地点。”苏晚问得言简意赅。
姜皓愣了一下，下意识报出了林丹刚才说的那家私房菜馆的名字。
“知道了。几点？” “七点。” “好。”
通话干脆利落地被挂断。没有多余的一句寒暄。
姜皓拿着传来忙音的手机，站在阳台的冷风里，心里那团混乱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这通电话而平息，反而更加翻腾得厉害。她答应了？就这么答应了？没有质疑？没有嘲讽？这反而让他更加…不安和烦躁。
他拉开通往寝室的阳台门，将手机扔回给眼巴巴等着的林丹。
“怎么样怎么样？嫂子答应了吗？”林丹急切地问。
姜皓没回答，只是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，重新打开电脑，目光重新聚焦在屏幕上，手指飞快地敲起代码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。只是那敲击键盘的力道，比平时重了不止一倍，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安静的寝室里格外刺耳，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躁动。
林丹看着姜皓这副“此地无银三百两”的样子，和邱泽交换了一个“有戏！”的眼神。
而电话那头，商场里的苏晚，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屏幕，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毛。
姜皓？用林丹的手机？请她吃饭？感谢照顾？
这语气…冷得能冻死人。怎么听着不像是感谢，倒像是…兴师问罪？
她想起刚才在商场遇到夏鸣的事…难道…
呵，男人。
她收起手机，提起给室友们买的礼物，脚步轻快地走向电梯。
看来，今晚这顿“感谢宴”，会很有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