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历四十三年五月,檀木湾的天格外澄澈,海风卷着椰林的清香,漫过唐人街鳞次栉比的商号。
广福会馆门前的空地上,早已搭起一座高台,台上红绸高悬,正中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,上书南洋贸易联盟五个雄浑有力的大字,笔锋间透着一股睥睨四海的气势。
高台之下,人头攒动,摩肩接踵。浡泥的唐人商号掌柜们,皆身着锦缎常服,面带喜色。砺锋院的护卫们,一身短打劲装,手持改良掣电铳,肃立在人群两侧,目光锐利如鹰。还有不少南洋土着居民,也闻讯赶来,好奇地围在人群外围,望着这前所未有的盛景。
辰时三刻,吉时已到。陈敬源身着玄色织金长袍,腰系玉带,在张翼与一众商号主事的簇拥下,缓步走上高台。他身姿挺拔,面容沉稳,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,心中涌起一股滚烫的豪情。
“诸位同乡,诸位同仁!”陈敬源的声音透过海风,清晰地传遍全场,
“我等皆是大明子民,背井离乡,漂泊南洋,为的不过是一口饭吃,一份家业!可这些年,西洋红夷横行海域,劫掠商船,欺压同胞,多少同乡的血汗付诸东流,多少家庭妻离子散!”
他顿了顿,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几分振聋发聩的力量:
“但今日,不同了!咱们有了坚船利炮,有了团结一心的底气!南洋贸易联盟,今日算是正式成立!”
话音未落,高台两侧的锣鼓骤然敲响,铿锵的声响直冲云霄。两名护卫上前,将那块黑底金字的匾额高高举起,台下顿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,掌声雷动,经久不息。
“南洋贸易联盟,以护佑唐人商旅、拓展贸易航线为己任!”陈敬源继续朗声道,“凡加入联盟的商号,皆可共享船队护航,共享贸易情报,共享货源渠道!从今往后,咱们不再是一盘散沙,而是拧成一股绳的劲旅!红夷再敢欺辱我同胞,便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!”
台下的掌柜们听得热血沸腾,纷纷振臂高呼:“拥护联盟!追随理事长!”
张掌柜激动得满脸通红,率先挤到台前,拱手道:“理事长,我张氏瓷器行,愿倾尽家产,加入南洋贸易联盟!从今往后,唯理事长马首是瞻!”
“我李氏香料铺也加入!”
“还有我王家铁器行!”
此起彼伏的声音,汇成一股洪流,在檀木湾的上空回荡。陈敬源望着眼前这一幕,眼眶微微发热。他知道,这面旗帜的竖起,不仅仅是一个联盟的成立,更是万千南洋唐人的希望。
他抬手压了压,喧闹声渐渐平息。“诸位掌柜的心意,陈某心领了。”陈敬源沉声道,“联盟成立之后,设理事长一名,由众理事公推;设护卫营,由张翼张总教头统领,负责航线安全;设货栈部,统筹货源与销路。咱们的规矩只有一条——同心同德,守望相助,若有背信弃义者,逐出联盟,永不录用!”
“谨遵理事长号令!”众人齐声应和。
张翼身悬腰刀,上前一步,粗声喝道:“护卫营听令!自今日起,分作五路,巡视南洋各条航线,凡遇红夷劫掠、海盗作乱,格杀勿论!护我联盟商船,保我唐人平安!”
“遵命!”台下的护卫们齐声呐喊,声震四野,手中的掣电铳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。
吉时一到,陈敬源亲手将一面绣着南洋贸易联盟的杏黄大旗,升上高台旁的旗杆。旗帜迎风舒展,与不远处港口的“陈”字大旗、大明龙旗交相辉映,猎猎作响,如同一道不灭的烽烟,守护着这片海域的唐人。
仪式结束后,广福会馆摆开了流水席,几十张八仙桌沿着石板路排开,美酒佳肴香气四溢。唐人们扶老携幼,围坐在一起,举杯痛饮,欢声笑语不绝于耳。孩童们举着小旗子,在人群中追逐打闹,清脆的笑声,为这盛景添了几分生机。
暮色渐浓,灯笼一盏盏亮起,将唐人街照得如同白昼。陈敬源独自站在高台之上,望着港口里林立的船桅,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,心中百感交集。
他知道,南洋贸易联盟的成立,只是一个开始。前路漫漫,还有无数的风浪与挑战,西洋列强的窥伺,海盗的滋扰,大明王朝的颓势……但他无所畏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