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风号往北行驶五日后
舟山海面雾气氤氲,晨雾将散未散时,福船已稳稳泊在锚地。码头上渔肆林立,叫卖声隔着薄雾飘来,带着咸湿的烟火气。
陈敬源与颜思齐并肩立在船头,望着不远处一艘小巧的双桅快船——那是陈敬源托相熟商会寻来的,专走大明至平户的私商航线。
“此船船主姓郑,是南洋老客,与平户藩署素有往来,你且放心同去。”
陈敬源将一个沉甸甸的布囊递过去,
“囊中是五十两纹银,够你在平户安顿营生;另有一封书信,交于平户华商总会的林会长,他会帮你引荐人脉。”
颜思齐接过布囊,指尖触到银锭的凉意,心头却是滚烫的。他攥紧布囊,抬眸看向陈敬源,目光里满是郑重:
“公子赠银赠路,此恩此德,颜某此生不忘。”
陈敬源摆摆手,从袖中取出一枚檀木令牌,令牌上刻着“檀木湾”三字,边缘还雕着一朵小小的野姜花。
“这是檀木湾的商队令牌,你若在平户遇上难处,或日后想南下南洋,持此令牌,任何华商码头都会予你方便。”
颜思齐接过令牌,摩挲着上面的纹路,喉间微微发紧。他知道,这枚令牌不止是一份信物,更是陈敬源递来的一份盟约。
“先生在南洋开创基业,他日颜某若能在平户立足,定当为先生牵线搭桥,互通有无。”
颜思齐抬手,对着陈敬源深深一揖,
“平户的和铜、漆器,还有东瀛的海产,皆是大明紧俏之物。先生檀木湾的珍珠、香料,也定能在东瀛卖出好价钱。”
陈敬源眼中笑意渐浓。他要的,正是这句话。颜思齐此人有勇有谋,若能在平户扎下根,便是他在东瀛的一双眼睛,一条商路。
“好。”
陈敬源朗声应下,
“我在檀木湾候你佳音。待你我二人的商路贯通之日,定要在南洋的酒肆里,喝一坛最烈的米酒。”
薄雾渐散,朝阳刺破云层,洒在海面上,波光粼粼。郑船主在快船船头扬声催促,颜思齐最后看了一眼陈敬源,转身快步走下舷梯。
他踏上快船的甲板,回身挥手。陈敬源立在福船船头,亦挥手相送。
快船解缆扬帆,顺着洋流,朝着东方疾驰而去。船尾溅起的浪花,在晨光里碎成万点金箔。颜思齐扶着船舷,望着福船渐渐缩小的轮廓,将那枚檀木令牌贴身藏好。
他知道,此去平户,是亡命天涯,亦是鲲鹏展翅。而漳州港的那艘福船,那位姓陈的公子,是他此行最亮的一盏灯。
福船船头,陈敬源望着快船消失在海天相接处,嘴角勾起一抹浅笑。随从走上前来:
“公子,颜先生的船已经走远了,我们何时启程去淮安?”
陈敬源收回目光,望向北方的天际,语气笃定:
“即刻起锚。淮安的家,辽东的士兵,还有檀木湾的未来,都在等着我们。”
船老大一声吆喝,锚链哗啦作响,福船缓缓调转船头,破开碧波,朝着淮安的方向驶去。海风卷着桅帆的猎猎声,裹着新的希望,漫过整个甲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