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把自己关在家里,背靠着布台,瘫坐地上,像条离水的鱼,冷静一下后又蹦跶几下。手里紧紧攥着那把从潭底捞上来的旧柴刀,冰凉的铁锈味混着水腥气,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。
莫开……莫开……棺材里那刮擦声……那呜咽……我闯大祸了!我真的把不该放的东西放出来了!
柴刀很沉。
刀身锈得厉害,布满了深红色的锈痂,像干涸的血。我颤抖着手,用指甲去抠那“莫开”两个字周围的锈迹。锈块簌簌落下,露出下面更多浅浅的刻痕!
不是字!是画!用尖石头或钉子之类的东西,深深浅浅刻上去的!线条歪歪扭扭,但能看出个大概:一个 圆圈,里面点了三个点,外面绕着一道波浪线——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记号!记号下面,还刻着几个更小、更乱的东西,像是一些火柴棍一样的小人,手拉着手,围着一个长方形的框(棺材?)在跳舞?还是……在举行啥仪式?
谁刻的?肯定不是娘!那会是谁?刻这玩意儿啥意思?是警告?还是……记录?
我的心跳得像打鼓。目光移到刀柄上,那缕娘的蓝布条,“花苞结”依然死死地缠着,颜色褪得发白,但结得很牢。娘为啥把布条缠在这把邪门的刀上?她是在标记?还是在……封印啥?
我正盯着布条出神,突然——握住刀柄的右手掌心,传来一阵剧烈的、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针同时扎透的灼痛感!
“阿土!”我惨叫一声(无声的),下意识想甩开柴刀!
可那刀,像长在了我手上一样,根本甩不脱!灼痛感顺着手臂,闪电般窜向全身!血液像沸腾的开水,在血管里横冲直撞!骨头缝里,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!
更可怕的是,我脑子里,“轰”的一声,炸开了无数混乱、尖锐、充满痛苦和怨恨的嘶吼与哭嚎!
那声音,不像从耳朵进来,而是直接在我脑仁里生成!有男人的哀嚎,女人的尖叫,还有……还有小孩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、断气般的啼哭**!
是那些矿吼子!是水潭里的水鬼!它们……它们通过这把刀,钻到我身子里来了!
“滚出去!”我在心里拼命呐喊!身子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,从门槛上滚落到柴堆里。柴禾棍子硌得生疼,但远不及身体里的万分之一!
我想起了老辈人讲的“撞客”——让厉害的鬼缠上,就会这样!身子不是自己的,脑子里全是别人的念头!
就在这时,那股熟悉的、疑似娘留下的血布片的滚烫感,再次从我贴身的口袋里爆发出来!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狠狠熨在我心口!
“嗤——啦——”
脑海里,那一片鬼哭狼嚎中,仿佛响起了一声滚油泼进冰水里的尖锐嘶鸣!一股极其阴冷、充满恶毒的意念,像被烫伤的毒蛇,猛地从我身体里缩了回去!
身体的灼痛和抽搐,瞬间减轻了大半!
我瘫在布台上,像刚从水里捞出来,浑身被冷汗浸透。右手掌心,留下几个清晰的、像是被烙铁烫出来的暗红色斑点,排列的形状……竟然和刀身上那个圆圈套三点的记号一模一样!
这把刀……这把刀在给我打烙印!
我惊恐地看着掉在身边的柴刀。刀身上,那个记号所在的位置,此刻竟然在微微散发着暗红色的光!像一块没有完全熄灭的炭!
而更让我头皮炸裂的是——我感觉到,一股冰冷的、带着浓郁水腥味的视线,正透过柴房的缝隙,从牛鼻子洞那边,远远地、死死地锁定了我!是棺材里那个东西!它知道我了!它通过这把刀,找到我了!
我不能待在家里!我会把祸事引给有妹他们!
求生的本能让我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。我抓起柴刀,连滚带爬地冲出门,跑后山那个早已废弃的 旧窝棚!
我一头撞进塌了半边的窝棚,用肩膀死死顶住那扇破门板。外面,山风呼啸,吹得草丛哗哗响,那冰冷的视线,似乎被暂时隔绝了。
我瘫坐在角落的干草堆上,借着从破屋顶漏下来的月光,死死盯着手里的柴刀。
刀身上的红光,渐渐暗了下去。但那几个烙印般的红点,在我掌心隐隐作痛。
我明白了……我好像有点明白了……
这把刀,是个“钥匙”?还是个“饵”?是不是娘把布条缠在上面,想镇住它?或者……是想用这布条,告诉后来人(比如我)啥信息?
还有刀身上那些小人围棺的刻画……是不是说,以前有人,对着那口铁棺材做过法事?娘参与过吗?
那个记号,那个“莫开”的警告,是不是主持法事的人刻下的?
如果真是这样……那我把棺材撬开,岂不是……岂不是把当年好不容易镇住的东西,又给放出来了?
而这个被放出来的东西,现在,正通过这把作为“法器”(或“邪物”)的柴刀,一步步地,缠上我?
窝棚外,风声越来越急。吹进来的风,带着一股熟悉的、冰冷的、水潭深处特有的腥锈气。
它来了。它离得更近了。
我握紧柴刀,指甲掐进掌心的烙印里,那刺痛让我保持清醒。我看着刀柄上疑似娘打的“花苞结”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
娘,你当年,到底惹上了个啥?你让我找的,难道就是这个……这个要人命的答案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