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驱者基地”的内部概念设计正式启动，阮糖作为提出核心方向的设计师之一，被主美点名加入了前期的脑暴小组。这意味着她需要参与更多会议，与更多不同部门的同事协作，压力和责任都更上一层楼，但同时也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。
这天下午，小组刚结束一场关于基地内部生态循环系统可视化的激烈讨论。阮糖正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，准备将讨论要点整理成文档，一个带着笑意的、略显慵懒的声音在她工位旁响起。
“哟，这么热闹？看来《幻界》项目进展不错嘛。”
阮糖抬头，看到林哲不知何时又溜达了过来。他今天换了件骚气的浅紫色衬衫，领口随意敞开，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，一副闲适的公子哥模样，与周围紧绷的工作氛围格格不入。
“林总。”小组里的其他成员纷纷打招呼，态度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。这位林总虽然不管具体项目，但他是公司创始人之一，地位超然，而且性格跳脱，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秒会说出什么话来。
林哲随意地摆了摆手，目光却像精准的雷达一样，瞬间锁定了坐在角落的阮糖。他踱步过来，倚在她的隔断板上，笑眯眯地看着她面前屏幕上还没来得及关掉的、画满了各种奇怪管道和发光植物的草图。
“阮糖妹妹，又在创造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作了？”他语气调侃，尾音微微上扬。
阮糖心里一紧，连忙站起身：“林总好。就是……一些前期的构思草图，还不成熟。”
“别紧张嘛，”林哲笑容扩大，视线在她略显慌乱的脸和屏幕上的草图之间来回扫视，像是在观察什么有趣的事物，“我就是随便看看。怎么样？融入团队还顺利吗？有没有人欺负你啊？有的话告诉我，我帮你……嗯，跟江总反映反映？”他故意把“江总”两个字咬得略重，带着明显的试探。
阮糖头皮发麻，赶紧摇头：“没有没有！大家都很好，很照顾我！”她可不敢接这茬。
“是吗？”林哲挑眉，显然不信，换了个方向继续探测，“我听说你那个‘生长与机械’的概念，挺受重视啊。能让江沉那家伙点头可不容易，他那人，挑剔得很，眼光毒得很。”他一边说，一边仔细观察着阮糖的表情。
阮糖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，只能硬着头皮回答：“是主美和同事们指导得好，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。”回答得滴水不漏，标准得像员工手册。
林哲啧了一声，似乎觉得这样套不出什么，决定换个更刁钻的角度。他指着屏幕上一条扭曲盘旋、仿佛拥有生命的金属管道，问道：“这玩意儿……看起来挺别致啊。它为什么要长成这样？有什么说法吗？”
这个问题问得相当外行，甚至有些无理。旁边几位同事都忍不住替阮糖捏了把汗。
阮糖看着那条自己精心设计的、模仿植物藤蔓攀附生长逻辑的管道，愣了一下。她没想到林哲会问这么……基础又奇怪的问题。但她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，然后抬起头，眼神清澈，带着一丝属于创作者的纯粹：
“它可能……觉得直来直去太无聊了？想扭一扭，活动一下筋骨？或者，它其实是个隐藏的滑梯，给基地里的小机器人偷懒用的？”
她这话一出口，周围瞬间安静了几秒。
随即，不知是谁先没忍住，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，紧接着，低低的笑声在小组里蔓延开来。连一向严肃的主美都忍不住摇了摇头，嘴角带着无奈的笑意。
林哲更是直接愣住了，随即爆发出更加响亮的大笑，他拍着自己的大腿，乐不可支：“滑梯？给小机器人偷懒用？哈哈哈！有意思！太有意思了！”
阮糖被他笑得有点窘，脸颊微红，小声嘀咕：“我……我就是随便想想……”
“随便想想都能这么有趣？”林哲止住笑，用手背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，看着阮糖的眼神充满了发现新大陆的光芒，“阮糖妹妹，你真是个宝贝！”
阮糖：“……”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。
林哲又逗留了一会儿，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，都被阮糖用那种带着点天真又莫名合理的脑洞回答应付了过去。最终，他心满意足地直起身，拍了拍阮糖的肩膀（阮糖被拍得一个激灵）。
“好好干！我看好你哦！”他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，再次在一众目光中，潇洒地转身离开了。
他这一走，小组里的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。有同事凑过来，小声对阮糖说：“可以啊糖糖，能把林总逗得这么开心，你还是第一个。”
阮糖苦着脸：“我哪是逗他开心……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……”
她心里哀嚎，这位林总，每次出现都让她压力山大。
总裁办公室。
江沉刚批阅完一份合同，办公室的门就被毫不客气地推开了。林哲哼着不成调的小曲，大喇喇地走进来，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，长腿交叠。
“哟，还在忙呢江总？真是日理万机啊。”林哲语气欠揍。
江沉头也没抬，继续在平板电脑上签署电子文件，声音冷淡：“有事说事。”
“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亲爱的合伙人？”林哲翘着二郎腿，晃着脚尖，“顺便……分享一下我刚发现的趣事。”
江沉没理他。
林哲也不在意，自顾自地说下去：“我刚去《幻界》项目组转了转，你猜怎么着？碰到你那个‘特别关照’的小可爱了。”
江沉滑动屏幕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，依旧没有抬头。
“啧啧，真是个小有趣。”林哲回想起阮糖那个“机器人滑梯”的理论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，“我问她一个管道为什么设计成那样，你猜她怎么说？她说可能是管道自己觉得直来直去太无聊，想扭一扭，或者是个给机器人偷懒的滑梯！哈哈哈！这脑回路，绝了！”
江沉终于抬起眼皮，淡漠地扫了他一眼：“你很闲？”
“别打岔！”林哲坐直身体，凑近一些，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，“说真的，老江，这姑娘跟你以前接触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。不是装出来的单纯，是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……嗯，又认真又有点脱线，关键是在自己专业领域还不含糊。难怪能让你这块万年冰山都动了凡心。”
江沉放下平板，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，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林哲，语气没有丝毫起伏：“你的想象力，应该用在市场部的下一个推广方案上。”
“切，装，继续装。”林哲嗤笑一声，重新瘫回沙发里，“我都帮你试探过了，人家对你那是纯粹的‘员工对老板的敬畏’，半分别的心思都没有。反倒是你，又是亲自面试，又是特殊照顾，现在还玩起暗中守护了？可以啊江总，没看出来你这么纯情？”
江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，声音更冷了几分：“林哲，如果你没事做，可以提前下班。”
“行行行，我走，不打扰您老人家运筹帷幄。”林哲站起身，整理了一下他那件骚包的衬衫，走到门口，又回头冲江沉挤了挤眼，“不过说真的，此女有趣，甚合我意……当然是作为观察对象的意思。你加油！”
说完，他迅速拉开门溜了出去，成功地没让江沉扔过来的文件夹砸中。
办公室内重归寂静。
江沉看着重新关上的门，目光沉静。他重新拿起平板，屏幕上却不再是文件，而是内部系统里，阮糖那份简单的入职档案。
他的指尖在触摸板上无意识地滑动着。
“管道……觉得无聊？”
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林哲转述的那句堪称荒谬的回答，冰冷的眼底，掠过一丝极淡极淡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捕捉到的笑意。
确实。
有点意思。
晚上，游戏里。
【琉璃糖】：chen神！我今天好像又说错话了……我们公司那个很八卦的林总又来视察，问了个奇怪的问题，我好像用更奇怪的回答把他逗笑了……他会不会觉得我脑子不正常啊？(；′д｀)ゞ
【chen】：不会。
【琉璃糖】：真的吗？可是他的笑声好大声！感觉整个组的人都听见了！好丢脸！
【chen】：真实就好。
看着他简短的回复，阮糖忐忑的心稍稍安定。还是chen神好，永远这么淡定。
【琉璃糖】：嗯！不管了！反正我说的是我真实的想法！以后他爱笑就笑吧！我们来打本！今天一定要忘记这些尴尬的事！
【chen】：好。
网络那头，江沉看着屏幕上那个因为他的肯定而重新振作起来的精灵角色，操控着“尘”默默跟了上去。
或许林哲有句话说对了。
此女，确实有趣。
而他，不介意将这有趣的观察，继续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