操… 这他妈… 又是哪一出？
高举的双手酸麻得直打颤，不是吓的，是虚的。从那个鬼“间隙”被一脚踹回现实，浑身骨头像被拆散重装了一遍，每块肌肉都酸软无力，胃里空得烧心，喉咙干得冒烟。舱外服破烂不堪，挂在身上像块抹布，露出底下苍白得不正常的面板。那几个端着枪的家伙，眼神跟刀子似的，在我身上来回刮，尤其是为首那个独眼龙，那只独眼里的精光，看得我後脊梁发凉。
低语声？屁！现在脑子里清静得像块被刮得乾乾净净的石板，只有刚才“回归”时那阵灵魂出窍般的眩晕感还没散尽，太阳穴一跳一跳地胀痛。体内那股新得的、与空间隐隐共鸣的能量，像口枯井，深不见底，却捞不出一滴水，死气沉沉。现在这状态，别说动手，对面那几个饿得眼冒绿光的家伙扑上来，我都未必打得过。
“迷路？” 独眼龙嗤笑一声，枪口往前顶了顶，几乎戳到我胸口，“这他妈是‘破烂王’号的禁区！说！是不是‘剃刀疤’派来的探子？还是‘水鬼帮’的杂碎？”
破烂王号？剃刀疤？水鬼帮？什麽乱七八糟的？这艘废船还有帮派？
我脑子飞快转动，脸上挤出更浓的疲惫和茫然，声音沙哑：“什… 什麽帮？我… 我从一个逃生舱里掉出来的… 飞船炸了… 就我一个活下来…” 半真半假，语气尽量显得无害。同时悄悄用眼角余光扫视四周。这舱室确实是禁区的样子，到处是烧灼的痕迹和报废的装置，不像常有人来。
“逃生舱？” 旁边一个瘦高个凑近看了看我破烂的服装材质，又嗅了嗅空气，皱眉道：“老大，他这身皮不像是咱们这片的货色… 也没那帮杂碎的臭味。会不会真是倒霉蛋？”
独眼龙眯着独眼，没松口：“搜他身！”
瘦高个上前，小心翼翼地在我身上摸索了一遍，除了那把插在後腰、被破衣服遮住的短刀，什麽也没找到。“就一把破刀，没武器，没补给。”
独眼龙脸色稍缓，但枪口没放下。“名字？从哪来的船？”
“G… 叫我G就行。” 我用了那个快被遗忘的编号，“船… 记不清了，遭遇了星云风暴… 然後就…” 我适时地咳嗽起来，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。
瘦高个似乎动了点恻隐之心：“老大，看他这鸟样，不像装的。扔这儿也是喂老鼠，带回去让老头看看？要是探子，宰了也不迟。要是真落难的，说不定能换点水。”
独眼龙沉吟了一下，挥了挥手：“带走！看紧点！”
另外两个喽罗上前，一边一个架起我。我没反抗，任由他们拖着走。现在硬拼是找死，得先搞清楚状况，恢复点力气。
他们带着我在迷宫般的废船通道里穿行。这船比我那艘“箭鱼号”大得多，但也破败得多，到处是锈蚀、坍塌和临时修补的痕迹。空气污浊，混合着汗臭、霉味和劣质燃料的味道。偶尔能看到其他面黄肌瘦、眼神麻木的幸存者，在阴暗的角落里蜷缩着。
我们来到一个相对宽敞、被改造成聚居点的舱层。用废弃集装箱和破烂帆布搭成的窝棚随处可见，中央生着一堆散发着浓烟的篝火，几个女人正在用脏兮兮的锅煮着什麽糊状物。看到我们进来，尤其是看到我这个生面孔，许多道或好奇、或警惕、或麻木的目光投了过来。
独眼龙把我带到一个用破旧仪表盘和管线拼凑成的“办公室”前，里面坐着一个须发皆白、戴着单片眼镜、正在摆弄一个破烂仪器的老头。
“老头，捡到个活的，你看看。” 独眼龙粗声粗气地说。
老头抬起头，浑浊的眼睛透过镜片打量我，目光锐利得像探针。他没说话，只是示意我靠近点。他拿起一个连着电线的、探针似的东西，在我手腕上点了一下，旁边一个布满雪花点的萤幕跳动了几下，显示出一串乱码。
“辐射指数超标… 生命体徵微弱但平稳… 基因序列… 有轻微变异迹象…” 老头喃喃自语，眉头越皱越紧，“你不是这片星域的人。你体内的… 能量残留很古怪。”
我心头一紧。这老头不简单。
“我… 我不记得了…” 我继续装傻。
老头盯着我看了几秒，挥挥手：“带他去隔离舱，观察一天。给点水，别给吃的。”
独眼龙示意手下照办。我被带到一个狭小、肮脏的铁皮舱室，门从外面锁上了。
终於暂时安全了。我靠着冰冷的舱壁滑坐在地上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。必须尽快恢复！这地方不是善地。
我尝试调动体内那口“枯井”。意念沉入，如同石沉大海，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感，彷佛隔着厚厚的毛玻璃感应。该死，“间隙”一行消耗太大了。我集中精神，试图捕捉空气中游离的微弱能量粒子，像海绵吸水般慢慢汲取。过程缓慢而痛苦，如同乾涸的土地等待雨滴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外面传来开锁声。门开了，是那个瘦高个，端着半杯浑浊的水。
“喝吧。” 他把水递给我，眼神复杂，“老头说你死不了。算你走运。”
我接过水，道了声谢，小口喝着。水有股铁锈味，但滋润了乾渴的喉咙。
“这里… 是什麽地方？” 我试探着问。
“破烂王号，废船坟场边缘的流浪者聚集地。” 瘦高个叹了口气，“我们都是没地方去的可怜人。老大‘独眼’杰克是头儿，勉强带着大夥找食吃。这片星域乱得很，‘剃刀疤’、‘水鬼帮’天天抢地盘，我们这种小虾米日子难过。”
“没有… 离开的办法吗？”
“离开？” 瘦高个像是听到了笑话，“飞船？燃料从哪来？导航怎麽搞？外面是辐射带和海盗，出去就是死！能在这破船上苟延残喘就不错了！” 他摇摇头，锁上门走了。
希望渺茫。但我不能放弃。那个“观星者”的线索，还有“虚空之眼”的威胁，都像鞭子一样抽着我。
接下来的时间，我一边艰难地恢复着能量，一边透过舱门缝隙观察外面。这个聚居点物资极度匮乏，争斗时有发生。独眼龙管理还算严厉，勉强维持秩序，但气氛压抑绝望。
第二天，老头又来了，又给我做了次检查。
“恢复得很快。” 他盯着萤幕，若有所思，“你的细胞活性… 异於常人。你到底是什麽人？”
我沉默。无法解释。
老头也没追问，只是说：“杰克同意你留下了。但规矩是，要干活才能换吃的。你去动力舱帮忙，那边缺人手。”
这是试探，也是机会。动力舱或许能找到有用的东西。
我被带到一个闷热嘈杂、充满机油味的大型舱室。这里有一些简陋的发电装置和能量分配器，几个浑身油污的人正在检修管道。我的工作是搬运沉重的零件和清理油污。
活很重，对虚弱的我是个考验。但我咬牙坚持着，同时暗中观察。这里的能源系统很原始，主要靠收集废船自身的残余能量和少量的太阳能。没有跃迁能力，甚至进行长距离航行都困难。
干活时，我听到一些闲聊。关於“观星者”的传说，在这里也有流传，被当成神话故事。有人说他们是古代的神级文明，能看穿星空秘密；有人说他们是灾难的预言者；还有人说找到“观星者”的遗蹟，就能找到离开这片星域的希望。
希望似乎又渺茫地闪烁了一下。
几天後，发生了一件事。一伙“水鬼帮”的喽罗乘坐小型登陆艇靠了过来，要求“进贡”食物和净水。独眼龙杰克试图交涉，但对方态度强硬，冲突一触即发。
就在双方剑拔弩张时，我注意到“水鬼帮”那艘登陆艇的引擎介面，似乎… 与我体内恢复了一丝的能量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的共鸣？那界面的规格… 有点眼熟？
一个冒险的念头闪过。我悄悄靠近登陆艇，趁乱将一丝微不可察的能量探入引擎介面。
嗡… 登陆艇的引擎发出一阵不正常的颤动，仪表盘乱闪，然後熄火了！
水鬼帮的人愣住了，独眼龙的人也愣住了。
“操！怎麽回事？” 水鬼帮头目骂道。
“是… 是辐射干扰！这破地方辐射太强了！” 我趁机喊道，一脸“惊慌”。
水鬼帮将信将疑，但引擎确实点不着了。他们骂骂咧咧地检查了半天，最後只能放下几句狠话，悻悻地乘坐备用的小艇离开了。独眼龙虽然也疑惑，但危机暂时解除，看我的眼神少了些警惕，多了些审视。
这件事後，我在居居点的地位微妙地提升了一点点。至少，没人再把我当成纯粹的累赘。
一天晚上，我正靠着舱壁休息，继续尝试汲取能量，那个瘦高个（後来知道他叫“麻杆”）悄悄找到我。
“G，你… 不是普通人，对吧？” 他压低声音。
我看着他，没说话。
“我… 我无意中听到老头和杰克说话，” 麻杆声音更低了，“他们说… 说你可能和‘观星者’有关…”
我心头一震！他们怎麽知道？
“别紧张，” 麻杆连忙说，“我没恶意！其实… 我们有些人，一直在暗中寻找‘观星者’的线索。我们相信，只有找到他们，才能真的离开这个鬼地方。你…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？”
我看着他眼中闪烁的、混合着恐惧和希望的光芒，沉默了。这是陷阱？还是… 机会？
“观星者…” 我缓缓开口，声音沙哑，“我也在找他们。”
麻杆眼睛一亮：“真的？！那… 那我们可以合作！我知道这船上有个地方，可能有线索！但那里是禁区，有危险的自动防御系统，我们一直不敢去…”
就在这时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和惊叫声！紧接着是密集的能量枪射击声！
“敌袭！是剃刀疤！他们从b区攻进来了！” 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。
麻杆脸色大变：“糟了！”
舱门被猛地撞开，独眼龙杰克满身是血冲了进来，对着我吼道：“小子！不管你他妈是谁！现在船要完了！想活命，就跟我们杀出去！”
新的危机，来得如此之快。是灾难，还是… 摆脱这艘废船的机会？
我握紧了拳头，感受着体内那恢复了不到一成的、却隐含着奇异力量的能量，眼中闪过一丝冷光。
乱局，或许正是浑水摸鱼之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