操… 动不了了…
瘫在冰冷的石缝里,像一滩被抽了骨头的烂泥。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口撕裂般地疼,吸进来的空气带着地下深处特有的阴冷霉味,呛得肺管子火辣辣的。耳朵里嗡嗡作响,是刚才能量爆发留下的後遗症,还有自己心脏跳动时那沉重得像打鼓一样的闷响。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,尤其是右臂,从肩膀到指尖都酸麻胀痛,彷佛不是自己的,刚才强行催发那一下,差点把整条胳膊都废了。
低语声?呵,那玩意儿估计是彻底烧坏了,脑子里一片死寂,连点杂音都没有。反倒是身体内部的“动静”越来越清晰。面板底下那层角质护甲像是在自主呼吸,微微起伏,摩擦着粗糙的岩石,发出细碎的沙沙声。蓝色的纹路不再发光,却像活物一样在皮下缓缓流动,带来一种冰凉滑腻的触感,让人毛骨悚然。嘴里的金属味挥之不去,舌头舔过牙齿,能清晰地感觉到门牙两侧的牙齿似乎… 变得尖锐了些?
刚才那不管不顾的爆发,抽乾了几乎所有力气,连同那朵宝贵的蓝色水晶花的能量也消耗殆尽。现在别说再来一发,就连站起来都费劲。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,再次凶猛地啃噬上来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,带着一种对… 对某种特定能量的疯狂渴求。不是对食物,而是对… 类似之前那水晶花,或者更纯净的… “源点”能量的渴望。这身变异的骨血,成了填不满的无底洞。
我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脑袋,望向石缝外面。裂谷深不见底,光线昏暗,只有远处岩壁上一些发光的苔藓和晶体提供着微弱的光源。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辐射尘埃和硫磺的味道,还有一股… 若有若无的、带着腥甜的铁锈味,是从我小腿上那道被能量光束擦过的伤口散发出来的。蓝色的血液已经凝固,结成了一层暗蓝色的痂,周边的面板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灰色。
必须尽快处理一下伤口,再找点能吃的东西。留在这里,不是饿死就是被追兵找到。
休息了大概十几分锺,攒了一点点可怜的力气,我咬着牙,手脚并用地从石缝里爬了出来。每动一下,都关节酸软,眼前发黑。扶着冰冷的岩壁站稳,打量着这条巨大的地下裂谷。两侧是陡峭的、布满裂缝的岩壁,脚下是乱石滩,一条地下暗河在远处奔腾咆哮,水汽氤氲。
该往哪走?远离基地的方向是肯定的。但哪边才是生路?
我尝试扩散那该死的能量感知。视野瞬间切换,世界变成由无数流动的能量线条构成的诡异图景。基地方向依旧是那片令人心悸的、秩序井然的能量洪流,像一头蛰伏的巨兽。而裂谷的更深处,能量场变得混乱而复杂,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辐射源、地热流,还有… 许多潜伏在黑暗中的、或强或弱的生命光点。有些光点充满侵略性,有些则隐匿而晦暗。
就在我试图分辨方向时,一种极其微弱、却异常清晰的… 呼唤感,突然从裂谷的某个方向传来。不是声音,不是影象,而是一种… 直接作用於意识层面的、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和急迫感的… 脉冲?这感觉… 该死的熟悉!和之前那个濒死的“摇篮”节点,还有废弃设施里那个绿色信标的波动,极为相似!但更加… 遥远?隐蔽?彷佛隔着千山万水,又像是近在咫尺!
是… 另一个“摇篮”节点?它在呼唤我?还是… 陷阱?
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。蓝血似乎也感应到了这呼唤,流动的速度微微加快,传来一丝… 渴望?共鸣?
去?还是不去?
留在这里,迟早饿死或者被追上。跟着这呼唤走,前方可能是希望之地,也可能是另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妈的,有得选吗?
我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,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,朝着那呼唤传来的方向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。每一步都踩在松动的碎石上,发出哗啦的响声,在寂静的裂谷里传出老远。
裂谷似乎没有尽头,越往深处走,地势越发崎岖,出现了大量的钟乳石、石笋和地下瀑布。空气中的辐射浓度明显升高,能量视野里充斥着乱窜的带电粒子。不时能看到一些奇形怪状的、适应了辐射环境的动植物,它们对我这个不速之客大多报以警惕和敌意,但有几次,当我稍微释放出一丝蓝血的气息时,那些较弱的生物竟然会惊恐地退避?这变异的身体,似乎自带某种… 威慑力?
这发现让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,但也不敢大意。我尽量避开那些能量反应强烈的区域,沿着相对安全的路线前进。渴了就喝点岩缝里渗出的、带着矿物味的积水,饿了… 只好再次化身猎手,凭藉变异後增强的速度和力量,偷袭落单的小型辐射生物,强忍着恶心吞噬它们的生命能量。过程依旧令人作呕,但为了活下去,别无选择。
连续走了不知道多久,可能一天,也可能两天。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。伤口在蓝血和吞噬得来的能量作用下,勉强癒合了,但留下了一道难看的、时不时会隐隐作痛的蓝色疤痕。身体的疲惫感积累到了顶点,那层角质护甲似乎更厚了,颜色也更深了,像一套贴身的、粗糙的骨甲。对能量的渴求越来越强烈,吞噬普通辐射生物带来的满足感越来越短暂。
就在我几乎要撑不下去的时候,那微弱的呼唤突然变得清晰起来!源头似乎很近了!
我精神一振,强打精神,加快脚步。穿过一片由发光蘑菇组成的、如同梦幻森林般的区域,绕过一个沸腾的、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地热泉眼,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、被浓密发光藤蔓遮盖了半边的洞口!呼唤的源头,就在那洞口的後面!
洞口弥漫着一股… 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、陈旧而冰冷的金属气息,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… 类似消毒水的味道。能量视野里,洞口内部散发着一种稳定、纯净、但极其内敛的蓝白色能量光晕,与“摇篮”节点的特徵高度吻合!
是这里了!
我深吸一口气,拨开垂落的发光藤蔓,警惕地走了进去。洞口後面是一条向下的、人工开凿的平滑隧道,墙壁是某种暗色的金属,布满灰尘,但储存完好。隧道尽头,是一扇紧闭的、看起来十分厚重的圆形金属门,门上没有任何标识,只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。
又是掌纹锁?
我走到门前,犹豫了一下。这次,还会需要“钥匙”吗?还是说,会直接触发防御系统?
感受着门内传出的、越来越清晰的呼唤波动,我一咬牙,将那只布满蓝色纹路、角质化的右手,按在了那个凹槽上。
嗡——
一声轻微的嗡鸣,金属门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。门,缓缓向一侧滑开了。
门後,是一个不大的圆形厅堂。厅堂中央,悬浮着一个… 只有拳头大小、却散发着柔和而稳定蓝白色光芒的、如同水滴形状的晶体!它静静地悬浮在半空,缓缓自转,散发出的能量波动纯净而强大,与我之前遇到的任何“摇篮”节点都不同,没有那种濒死的衰败感,也没有强制性的资讯流,只有一种… 温和的、持续的呼唤。
而在这晶体的下方,是一个小小的、类似於控制台的平台。平台上,摆放着一件东西——一个巴掌大小、由某种白色金属打造、样式古朴的… 吊坠?吊坠的形状,像是一颗被藤蔓缠绕的种子。
呼唤的源头,既是那水滴晶体,也是这个吊坠!
这是… 什麽?留给我的?还是… 又一个考验?
我缓缓走上前,目光在晶体和吊坠之间游移。体内蓝血的共鸣感越来越强烈,尤其是对那水滴晶体,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吞噬慾望。但理智告诉我,不能轻举妄动。
我伸出手,先触碰了那个吊坠。指尖传来冰凉的金属触感。没有异常发生。我将它拿了起来,很轻,上面刻着一些无法辨认的、流线型的纹路。
就在我拿起吊坠的瞬间——
悬浮的水滴晶体光芒大盛!一道柔和的蓝白色光柱投射在我面前的空气中,形成了一幅动态的星图!星图中央,一个座标点在不断闪烁!同时,一段简短、清晰、却带着无尽沧桑感的资讯流,直接涌入我的脑海:
“後来者… 若你能至此… 证明你已背负‘摇篮’之印,身具‘源点’之血…”
“此为‘方舟’信标… 内含最後的净化座标与… ‘萌芽’协议…”
“‘铁心’已至… 此界… 终将归於‘秩序’…”
“唯有望向深空… 方有一线生机…”
“能量… 仅够一次跃迁… 慎用…”
资讯到此戛然而止。水滴晶体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,变得如同普通石头。星图和坐标也消失了。
我握着手中冰凉的吊坠,看着眼前失去光泽的晶体,脑子里一片混乱。
方舟信标?最後的净化坐标?萌芽协议?铁心秩序… 终将吞噬这个世界?唯一的生路是… 深空跃迁?
这他妈… 是什麽意思?!“方舟”那老家伙,早就预料到这一切了?它给我的所谓“传承”,就是让我在这个世界被毁灭前,坐上最後一班逃难飞船?!那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呢?那些还在挣扎的生命呢?就这样抛弃了?!
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悲哀涌上心头。
就在我心神激荡之际——
轰隆隆隆!!!
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起来!头顶有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!远处隐约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和… 能量武器特有的尖啸!
铁心秩序!他们找到这里了!这麽快?!
该死!没时间犹豫了!
我看了一眼手中那所谓的“方舟信标”,又看了一眼外面震动传来的方向。留下是死路一条,启动跃迁… 或许还有一线生机?虽然可能是另一个陷阱…
干!
我一把抓起那颗已经黯淡的水滴晶体(里面应该还有残余能量),将吊坠紧紧攥在手心,转身就朝着来时的洞口冲去!
刚冲出洞口,就看到远处裂谷上空,几架铁心秩序的武装飞行器正盘旋着,朝着这边发射着探照光束和扫描波!更远处,还有装甲部队行进的沉重脚步声!
被包围了!
我暗骂一声,藉着乱石和钟乳石的掩护,朝着裂谷更深处、远离基地的方向亡命狂奔!现在只能希望这“信标”真的有用,并且… 能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启动它!
身後的爆炸声和追击声越来越近。新的逃亡,开始了。而这一次,目的地可能是… 星辰大海?还是… 彻底的毁灭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