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何的离去,像抽走了房间里的最后一丝暖空气。
莱赫沉默地擦拭着他的银枪,骑士挺拔的背影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孤寂。
拉普兰德则已经不耐烦地用匕首尖端敲击着地面,发出规律的“嗒、嗒”声,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。
“所以。”她终于停下动作,抬起头,蓝灰色的瞳孔在我们两人之间扫过,嘴角扯起一个惯有的带着点疯狂意味的弧度。
“‘大脑’跑了,军犬也早溜了,现在剩下我们三个……一个死脑筋的骑士,一块打不烂的沙包,还有我。”
她站起身,活动了一下脖颈,骨骼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“叙拉古这潭水算是被我们搅浑了,但老女人(西西里夫人)可不会就这么算了,接下来,是继续在这里等着被更大的‘惊喜’找上门,还是……”
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跃跃欲试。
“……去找点真正的‘乐子’?”
我知道她所谓的“乐子”意味着什么。
更危险的目标,更疯狂的袭击,将这片土地彻底点燃。
我们的存在,似乎让她有了更足的底气去追逐某份执念,或者……毁灭。
莱赫转过身,眉头微蹙:“拉普兰德小姐,我认为我们现在更需要谨慎,失去了萧何的情报支援,我们就像失去了眼睛,盲目行动,只会落入陷阱。”
“谨慎?”拉普兰德嗤笑一声,走到莱赫面前,抬头看向他,气势丝毫不落下风。
“骑士先生,你的谨慎能让西西里夫人撤销悬赏?还是能让那些家族的杀手对我们视而不见?在这里,要么主动咬人,要么等着被咬死!”
她猛地看向我:“‘野狗’,你说呢?”
我没有立刻回答。
萧何离开前塞给我的那封信,像一块烙铁贴在我的胸口。
我需要时间理清头绪,但拉普兰德显然不会给我这个时间。
我迎着她的目光,平静地回答:“你的剑指向哪里,我就挡在哪里。”
这是不变的承诺,也是现状的写照。
拉普兰德满意地哼了一声,又挑衅地看向莱赫。
莱赫看着我们,深深叹了口气。
他知道无法改变拉普兰德的决定,而他的骑士信条也不允许他抛下“同伴”独自离开——尽管这“同伴”关系如此扭曲。
“……我明白了。”莱赫最终沉声道,“那么,至少我们需要一个目标,一个计划,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漫无目的地袭击。”
“计划?”拉普兰德咧嘴一笑,眼神闪烁着危险的光芒,“当然有,我们去动一动西西里夫人真正的‘钱袋子’。”
她指向一个方向,那是叙拉古城邦一个相对繁华的区域。
“那里有一个名义上属于某个中立商会,实际上由西西里夫人幕后掌控的大型物流枢纽,毁了那里,不仅能让她肉痛,还能让整个叙拉古的物资流通瘫痪小半,够不够‘乐子’?”
这个目标远比之前的任何据点都要庞大、危险。
其守备力量必然远超“巨狼之口”和“灭迹人”。这无异于直接捅马蜂窝。
莱赫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。
他知道这其中的风险。
但拉普兰德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。
她不仅是为了制造混乱,更像是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,逼迫着什么,或者……验证着什么。
验证她自己的力量?验证我的“不死”?还是验证这条由疯狂铺就的道路的尽头,究竟有什么?
就在这时,我的“偏折”能力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持续的预警感,并非针对即刻的危险,而是更像一种……被遥远目光锁定的感觉。
“我们被盯上了。”我低声说,“不是普通的眼线,感觉……更缥缈,但更危险。”
拉普兰德非但没有警惕,反而更加兴奋:“哦?终于来了点像样的前菜了吗?是哪个家族占卜师养的蝮蛇?还是老女人手下的那些装神弄鬼的?”
她口中的“蝮蛇”,指的是叙拉古一些家族雇佣的擅长追踪的诡异源石技艺使用者。
他们不像战士那样正面搏杀,却像阴影中的毒蛇,更加难缠。
莱赫立刻握紧了银枪,感知全开:“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!”
“走?”拉普兰德冷笑,“为什么要走?正好拿他们试试刀!”
最终,我们还是选择了转移。
并非因为拉普兰德改变了主意,而是莱赫的坚持和我的预警表明,留在这里只会成为活靶子。
在接下来的几天里,我们如同在蛛网上挣扎的飞虫。
那种被窥视感如影随形,袭击也变得诡异起来。
不再是大队人马的围剿,而是防不胜防的陷阱、诡异的源石技艺干扰,甚至是我们落脚点的水源和食物都开始出现问题。
一次,我们险些踏入一个能将人瞬间分解的源石技艺陷阱,若非我的“偏折”在最后关头疯狂预警,我们可能已经中招。
另一次,莱赫在守夜时遭到了一种无形精神冲击,若非他意志坚定,恐怕已然失控。
拉普兰德的狂气在这些阴险的攻击下被彻底激发。
她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,破坏欲空前高涨。
她开始不顾我的劝阻,主动去寻找那些隐藏在暗处的“蝮蛇”,试图用最直接的方式——杀戮,来解决问题。
在一次她独自外出“狩猎”归来后,她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,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满足的疲惫笑容。
“解决了两个。”她甩了甩剑上的血,轻描淡写地说道,仿佛只是拍死了两只蚊子,“不过……好像惹来了更大的家伙。”
她看向我,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:“喂,‘野狗’,准备好迎接真正的‘大家伙’了吗?我闻到……德克萨斯的味道了,德克萨斯,好像也被老女人请来‘维持秩序’了。”
我的心沉了下去。
风暴眼,再次汇聚。
而这一次,我们失去了萧何的谋划,失去了亚瑟的火力,只剩下伤痕累累的三人,以及拉普兰德那燃烧得愈发炽烈几乎要将她自己也焚尽的执念。
我摸了摸胸口那封未开启的信,又看了看身旁这匹注定要冲向毁灭亦或是新生的孤狼。
前路,仿佛已能闻到那最终章的血与火的味道。
叙拉古的终幕,似乎即将拉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