虹港半岛酒店的套房里,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,将维多利亚港染成一片金色。
陈望站在窗前,手中拿着一份刚由林保生送来的、厚达数十页的虹港商业环境分析报告。
他的眼神锐利,脑海中正飞速构想着如何在这片繁华之地,将“北极星”的旗帜插得更深,如何利用伊戈尔团队残存的价值,以及如何启动那个庞大的、旨在培养自己商业人才的“雏鹰计划”。
他刚刚对雷钢下达了新的指令:以“暗影商务咨询公司”为雏形,不仅要负责内部安保和信息搜集,更要开始物色虹港本地的法律、金融、市场营销等方面的专业人才,不惜重金,也要挖到既有能力又相对干净的“白纸”或“失意者”。
同时,联系虹港几所大学的商学院,探讨合作开办针对内地企业的“高级商务管理培训班”的可能性,他要为自己的未来班底打下基础。
“信息,”陈望对林保生强调,“是所有决策的基础。我要知道虹港前十大家族企业的股权脉络,知道港英政府经济司下一个季度的政策倾向,知道航运公会内部谁和谁不对付,甚至要知道那些电影公司里,哪个小演员最有潜力又最缺机会。
”他要求“耳语”和“变色龙”在休整的同时,必须开始建立系统性的信息归档和分析流程。
一幅宏大的商业蓝图在他心中徐徐展开,每一个环节都需要精心布局,每一个节点都需要可靠的人手。
他感觉自己就像即将扬帆起航的船长,目标明确,东风已至,正要大干一场。
就在这时,床头柜上的卫星加密电话,发出了不同于商务通讯的、独特的嗡鸣声。这个频率,只连接北疆,只连接那个小院。
陈望的心莫名地快跳了一拍。他快步走过去,拿起听筒。
“喂?”
“望子……”电话那头传来李秀兰的声音,依旧温和,但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依赖。背景里,隐约能听到北疆特有的、呼啸的风声。
“秀兰?怎么了?是不是不舒服?”陈望的心立刻提了起来,所有的商业宏图瞬间被抛到脑后。他想起她近来总是疲惫的脸色和偶尔的干呕。
“没……没什么大事。”李秀兰的声音轻柔,“就是……今天去卫生院检查,医生说……胎位好像有点不太正,让多注意,随时可能要生了。
”她顿了顿,声音更低了些,“我心里……有点慌。爹娘还没到,我一个人……”
后面的话,陈望几乎没听清。他只听到“胎位不正”、“要生了”、“心里慌”这几个字眼,像重锤一样敲在他心上。
他仿佛能看到李秀兰独自一人坐在北疆那间清冷的屋子里,抚着隆起的腹部,面对着未知的担忧和无助。
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和思念瞬间淹没了他。他在这纸醉金迷的虹港筹划未来,却让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独自承受着孕育新生命的风险与恐惧。
“别怕,秀兰,别怕。”陈望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软,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温柔,“我马上回去!今天就回去!”
“你不用……”李秀兰还想说什么。
“听话!”陈望打断她,语气不容置疑,“什么都别想,好好休息,等我回来。我这就安排!”
挂断电话,陈望站在原地,深吸了好几口气,才勉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。他看了一眼窗外那片象征着财富与机遇的港湾,眼神已然不同。
他按下内部通话键,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,但语速极快:“雷钢,林保生,立刻到我房间来。”
几分钟后,两人匆匆赶到。
“老板,有什么新指示?”林保生手里还拿着笔记本。
陈望目光扫过二人,沉声道:“虹港这边的事务,暂时交由你们两人共同负责。”
两人皆是一愣。
陈望快速下达指令:“雷钢,你的首要任务是稳住‘暗影’的框架,尼古拉的退伍兵队伍要带好,对伊戈尔那几个人,保持监控和有限使用。
人才招募计划照旧,但筛选标准要提高,宁缺毋滥。遇到无法决断的事情,加密电报联系。”
“明白,老板。”雷钢重重点头。
“保生,”陈望看向他,“商业调查和信息搜集不能停,但要更隐蔽。
与学校合作培训班的事情,你先接触着,拿出初步方案。所有业务,按既定方针稳步推进,不求快,要求稳。遇到官方或本地势力的刁难,能避则避,暂时隐忍,一切等我回来处理。”
“望哥,你放心,我会盯紧的。”林保生感受到陈望去意已决,郑重承诺。
“另外,”陈望沉吟片刻,“想办法搜集一些关于妇幼保健,尤其是应对难产的先进医疗资料,看看欧美或者日本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或者设备,尽快弄到给我。”
“是!”林保生虽然疑惑,但还是立刻记下。
没有更多嘱咐,陈望相信雷钢的忠诚和林保生的能力足以维持现状。他简单地收拾了行李,主要是那些他看的文件和地图。
一小时后,陈望坐进了前往启德机场的车里。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座璀璨的不夜城,高楼大厦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。
这里有无尽的商机,也有待解的难题。但此刻,这一切都变得不再紧迫。
他的心早已飞越千山万水,回到了北疆那片风雪弥漫的黑土地,回到了那个等待他归去的家,回到了那个需要他支撑的妻子身边。
开拓的雄心暂时让位于守护的责任。他知道,只有后方稳固,前方的征战才有意义。车轮滚动,载着他踏上了归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