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难救援的余波尚未平息,晓月义商的名声在琉焰岛及周边海域如日中天。王家少主王耀祖的彻底归附,不仅带来了王家残余的、依旧可观的人脉和部分资产(自愿并入晓月阁以报救命之恩),更象征着晓月阁在本地商业圈子里确立了无可争议的领袖地位。连商贸联盟的钱不多,如今与李晓晓会谈时,语气也多了几分真正的平等与敬重。
然而,就在晓月阁上下沉浸于声望暴涨带来的种种利好,并着手整合新接收的资源,规划更大规模的远洋贸易时,一个来自遥远故土、更加紧急和沉重的消息,如同冰水般浇熄了这派欣欣向荣的气氛。
的秘密信使再次带来了海州的消息,但这一次,不再是贫民泣血的陈情书,而是一封字迹潦草、盖着数个紧急印记的求援急报!
信是吴郎中通过隐藏极深的渠道发出的。信中写道,就在数日前,海州及其周边沿海区域,遭遇了数十年不遇的特大台风!狂风肆虐了整整一天一夜,伴随而来的暴雨引发了山洪和内涝。海州城,尤其是本就脆弱的城西贫民窟,几乎被夷为平地,屋舍倒塌无数,死伤惨重。更可怕的是,台风过后,水源污染,废墟之下尸体开始腐烂,瘟疫的阴影已然笼罩!
而官府的表现,比上一次瘟疫时更加不堪。王知府只知道向上虚报灾情,请求拨款,对实际的救灾工作却毫无作为,甚至趁机抬高粮价,中饱私囊。发放的那点霉米,对于数以万计的灾民而言,不过是杯水车薪。街头已开始出现饿殍,混乱和绝望正在蔓延,易子而食的惨剧似乎随时可能发生。吴郎中和他联系的一些本地善士虽竭力救助,但力量太过微薄,眼看局势就要失控。
……灾民嗷嗷待哺,疫病一触即发,官府无能,唯有海外星火,或可挽此天倾!盼速决断!信的末尾,是吴郎中近乎绝望的呼吁。
这封急报在晓月阁核心层传阅,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。
木长老首先开口,语气充满了忧虑:星使,海州情况危急,我等感同身受。但此次不同上回,灾情规模太大,所需物资乃是天文数字。且我晓月阁刚刚经历扩张,资金大多投入船队和工坊,流动资金并不宽裕。若要大规模援助,恐伤及我阁根本啊!
石长老也补充道:而且,台风过后,航道必然受损,海上情况复杂,风险极大。更不用说,大晏沿海如今对星使您……依旧是海捕钦犯的身份,一旦靠近,凶险万分!
赵铁鹰更是直接:阁主,属下知道您心系故土百姓,但此事牵涉太广,风险太高!是否……再从长计议?或者,先筹集部分物资,通过商队分批运送?
就连刚刚加入核心圈、对李晓晓感恩戴德的王耀祖,也小声劝道:恩人,您的安危最重要啊!那狗官府正愁抓不到您呢!
众人的担忧合情合理。此时的晓月阁,看似风光,实则根基尚浅,一次大规模、高风险的跨海援助,很可能将积累的财富和声望消耗殆尽,甚至将核心人物置于绝境。
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晓晓身上。
她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再次拿起那封急报,指尖拂过上面潦草而焦急的字迹。她仿佛能看到海州城在台风过后的满目疮痍,能看到废墟间挣扎的百姓,能看到孩子们饥饿无助的眼神,能看到瘟疫的魔影在废墟上空盘旋……
她想起了那些在官兵围捕时,用身体为他们筑起人墙的贫民;想起了他们离开时,那些默默注视、充满期盼与祝福的目光;更想起了自己为民请命的初心和晓月阁扶助贫弱的宗旨。
这不仅仅是回报恩情,这更是一种责任,一种在她能力范围内,无法推卸的道义!
她缓缓抬起头,目光扫过众人,清澈而坚定,没有丝毫犹豫:调集物资,立刻准备!
星使!木长老还想再劝。
不必多言。李晓晓抬手制止,语气决绝,资金不足,就动用储备金,暂停部分非紧急的扩张计划!物资不够,就立刻动用我们所有的贸易渠道,在南洋各国、在琉焰岛本地,紧急采购!粮食、药品、搭建临时窝棚的油布和木材、净化水源的生石灰……有多少,要多少!
她看向木长老和石长老:二位长老,此事关乎万千性命,烦请立刻统筹办理!不计成本!
木、石二位长老见她心意已决,知道再劝无用,只能肃然领命:遵星使命!
还有,李晓晓目光转向赵铁鹰和王耀祖,联络所有与我们交好的商行,告知他们海州灾情,晓月阁愿意溢价收购一切救灾物资!同时,在岛上招募自愿前往的医师和工匠,酬劳从优!
安排完物资筹集,李晓晓说出了更让众人心惊的决定:此次运送,我亲自带队。
不可!
万万不可!
阁主三思!
这一次,连顾长渊都皱紧了眉头。他沉声道:晓晓,海州不同别处。王知府认识你,朝廷海捕文书依旧有效。你亲自前往,无异于自投罗网!物资可以送,但你不能去!
李晓晓看向他,眼神柔和却不容动摇:长渊,我必须去。此次灾情非同小可,官府无能,地方势力盘根错节。仅凭吴郎中和运送物资的普通伙计,很难确保这些救命的物资能真正、有效地分发到灾民手中,而不被贪官污吏、地方豪强层层盘剥、中饱私囊。只有我亲自去,凭借之前积累的声望和对当地情况的了解,才能最大限度地协调各方,压制宵小,让物资真正用于救灾!
她顿了顿,声音低沉却带着强大的力量:有些风险,必须承担。有些路,必须去走。
顾长渊凝视着她,从她眼中看到了那份熟悉的、一旦认定便九头牛也拉不回的执着与担当。他了解她,正如她了解他。他知道,她不仅仅是出于道义,更是将这次救援视作了对自身理念的一次重要实践,是对晓月阁之名的真正诠释。
沉默良久,顾长渊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,他上前一步,握住了李晓晓的手,声音沉稳如磐石:好。我陪你。
没有更多的言语,简单的四个字,承载着无条件的支持、生死与共的承诺,以及面对任何风险的决心。
李晓晓反手握紧了他,眼中闪过一丝动容。有他在身边,纵使前路是龙潭虎穴,她亦无所畏惧。
阁主和顾将军都要亲自前往!这个消息让晓月阁上下再无异议,只剩下同仇敌忾的决心。木长老和石长老立刻以最高效率调动一切资源;赵铁鹰和王耀祖奔走联络,采购物资、招募人手;整个晓月阁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,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高速运转起来。
数日之后,一支规模远超上次援助、由五艘满载粮食、药品、建材和救灾人员的晓月阁船只组成的特殊船队,在李晓晓和顾长渊的亲自率领下,再次扬帆起航。
这一次,他们的目标明确——重返危机四伏的大晏沿海,直抵正在苦难中挣扎的海州!
船头劈开波浪,李晓晓和顾长渊并肩而立,遥望着北方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海岸线方向。故国追捕的阴影依旧笼罩,台风的创伤尚未抚平,前路充满了未知的凶险。
但他们的眼神,唯有坚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