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雨柱那句轻飘飘的反问，像一根烧红的铁钎，瞬间捅进了靶场上死寂的空气里。
猪圈……够大吗？
李云龙脸上的火气和尴尬，凝固了。他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，直勾勾地看着何雨柱，嘴巴微微张着，仿佛一尊被点了穴的石像。
周围的战士们，刚才还因为没肉吃而蔫头耷脑，此刻也都屏住了呼吸，一双双眼睛在李云龙和何雨柱之间来回扫视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气氛。
赵刚的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。他刚刚还在头疼怎么安抚全团的情绪，怎么给李云龙吹出去的牛皮找补，结果何雨柱这一句话，直接把问题引向了一个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方向。
孔捷更是把手里的行星齿轮组差点掉地上，他看着何雨柱，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。
这小子，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？人家问的是有没有肉吃，他问的是猪圈够不够大。这压根就不是一个量级的问题！
寂静中，李云龙脸上的表情开始解冻。先是嘴角，不受控制地向上抽动了一下，然后是两下，三下……
“噗……”
他没忍住，一口气笑喷了出来。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哈！”
李云龙的笑声比刚才抱着镜片时还要响亮，还要肆无忌惮。他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，笑得前仰后合，眼泪都快飙出来了。
“够！怎么不够！老子就算把后山给你挖空了，也给你建个天底下最大的猪圈！”他一把搂住何雨柱的肩膀，那亲热劲儿，比刚才还胜三分，“我的好兄弟！你可真是老子的福星！快！快跟老哥说说，你又有什么好主意了？”
炊事班长老王还愣在那儿，一脸茫然。李云龙一瞪眼：“还杵着干什么？赶紧回去，把全团的铁锹都给老子找出来！准备开工！今天挖不出个能装两百头猪的猪圈，你们炊事班以后就别做饭了，改养猪！”
老王一个激灵，也顾不上问为什么，撒腿就往回跑，嘴里还喊着：“挖猪圈喽！挖猪圈喽！”
李云龙拉着何雨柱，连同赵刚和孔捷，又一次凑到了那张桌子前。他把桌上那些宝贝疙瘩全都划拉到一边，摊开那张皱巴巴的地图，指着上面那个叫“张家集”的红圈，眼睛里闪着饿狼一样的绿光。
“柱子，这地方，一个中队的鬼子，一个炮楼，还有铁丝网。硬打，咱们至少得报销一个营。你说，这肉……该怎么吃？”
赵刚也凑了过来，神色严肃：“柱子同志，你可别乱来。为了几百头猪，让我们付出那么大的伤亡，不值得。我们不能再让你去冒险了。”
何雨柱摇了摇头，他伸出手指，在地图上点了点：“团长，政委，打仗，不一定非要用枪。”
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，上面用木炭画着一些瓶瓶罐罐和一些看不懂的符号。
“这是我以前跟一个老兽医学的方子。”何雨柱指着纸上的图，“用几种常见的草药，加上一点酒糟和麦麸，混合发酵，能做出来一种特殊的饲料。这东西对人没用，但对猪来说，是天底下最香的东西，比大烟瘾还厉害。只要让它们闻到味儿，别说墙了，就是刀山火海，它们也敢闯。”
窑洞前，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。
李云龙、赵刚、孔捷，三个人，三张嘴，都张成了“o”形。
用……用饲料去打仗？
孔捷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，他结结巴巴地问：“你的意思是……咱们把这饲料，扔进鬼子的猪场里？”
“不。”何雨柱摇了摇头，“那样动静太大，鬼子会起疑。我们只需要把这东西，涂在猪场外围的地上，画出一条线就行。”
他拿起一根树枝，在地上画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线，线的尽头，画了个圈。
“猪这种东西，看着笨，其实鼻子比狗还灵。尤其是在饿了一天之后。鬼子猪场的守备，晚上九点会喂一次食，但绝对喂不饱。我们就在晚上十一点动手。那时候，猪刚吃完，不饿，但也没饱，心里正不得劲。我们把这条‘香味路线’，从猪场墙根下，一直画到咱们预设的埋伏圈。”
“到时候，只需要一个人，在猪场上风口，把这饲料的浓缩液，用喷雾的法子，往猪场里稍稍送点风。里面的猪闻到了，就会发疯一样地寻找源头。它们会拱开猪圈，撞开围栏，顺着我们画好的路线，自己跑出来，一头跟着一头，自己走进咱们的口袋里。”
何雨柱说完，把树枝一扔，拍了拍手上的土。
靶场上，落针可闻。
李云龙的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了，他看着何雨柱，像是在看一个妖怪。
赵刚扶着桌子，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。他读过《孙子兵法》，研究过各种经典战例，可从来没听说过，打仗还能这么打的。这叫什么？饲料计？诱猪之计？
这简直是……闻所未闻！
“胡……胡闹！”赵刚憋了半天，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，“这太异想天开了！猪怎么可能那么听话？万一它们乱跑怎么办？万一惊动了鬼子怎么办？”
“不会。”何雨柱的回答斩钉截铁，“猪是群居动物，有头猪带头，后面的就会跟着走。至于惊动鬼子……政委，你觉得，是两百头猪一起嚎叫着冲出猪场的动静大，还是我们一个营冲进去的动静大？”
赵刚被噎住了。
“而且，”何雨柱补充道，“猪跑起来，那动静跟打雷一样。鬼子在炮楼里，只会以为是猪炸圈了，他们第一反应是出来抓猪，而不是拉响警报。等他们反应过来，猪早就进了咱们的包围圈了。到时候，咱们的人往路上一堵，是抓猪还是顺手收拾几个鬼子，不都看咱们的心情？”
孔捷在一旁听得嘴唇发干，他咽了口唾沫，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：“那……那个喷雾的人，岂不是很危险？”
“我去。”何雨柱说得轻描淡写。
“不行！”李云龙和赵刚几乎同时吼了出来。
李云龙一把按住何雨柱的肩膀，力气大得吓人：“柱子！这事儿绝对不行！你现在是咱们团的命根子，是老子的心肝宝贝蛋！老子能让你去冒这个险？我宁可不吃这顿肉！”
这一次，李云龙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坚决。开玩笑，让太上老君去凡间当诱饵？他李云龙还没疯。
何雨柱看着他，笑了笑：“团长，我去，不是去冒险。因为只有我知道那个味道的浓度和风向怎么控制。换了别人，要么是没效果，要么是把鬼子熏出来了。再说，我就在猪场外围，离着好几百米，有情况，我第一个就跑了。”
他看着李云龙，眼神平静：“团长，你不是想让全团吃肉吗？这事，只有我能办。”
李云龙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，他看着何雨柱，又看了看地图上的张家集，脸上满是挣扎。
一边，是何雨柱的安全。
另一边，是两百头活蹦乱跳的大肥猪，是全团战士们冒着绿光的眼睛，是他刚刚吹出去的牛皮。
“他娘的！”李云-龙一拳砸在桌子上，“干了！不过，你不能一个人去！”
他一把将魏和尚从地上薅了起来：“和尚！你跟着去！你的任务，不是抓猪，是保护柱子！他要是掉了一根毛，你给老子提头来见！”
魏和尚一听，乐了，挺起胸膛：“是！保证完成任务！”
李云龙还是不放心，他又把张大彪叫过来：“张大彪！你带上一营，不，带上两个营！在路上给老子设好埋伏圈！多带麻绳，少带子弹！记住，你们是去抓猪，不是去打仗！谁他娘的敢给老子放一枪，把猪惊了，老子扒了他的皮！”
“是！”张大彪吼声如雷，脸上也乐开了花。
李云龙安排完，又搓着手凑到何雨柱跟前，那表情，活像个讨好财神爷的土地佬。
“柱子兄弟，你看，还需要啥？草药单子给我，我让全团的人上山给你采！酒糟、麦麸，老子就是去抢，也给你抢来！你放心，要什么给什么！咱就一个要求……”
他舔了舔嘴唇，压低了声音，满怀期待地问：
“那两百头猪，能……都能抓回来吗？”
何雨柱看着他，平静地回答：“团长，现在的问题，不是能不能抓回来。”
“而是猪抓回来了，咱们的盐，够不够腌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