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艾尔巴夫，雾气像轻纱一样笼罩着海岸。
千岁推开房门，门外的香克斯还维持着昨晚靠墙坐的姿势，肩头落了层晨露，头发也有些湿，贴在脸颊上。
眼底满是红血丝，一看就是守了整整一夜。见她开门，他立刻站直身子，手忙脚乱地想掸掉身上的露水，却因为动作太急，差点踉跄了一下。
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，满是疲惫和小心翼翼。
他声音沙哑，像被砂纸磨过，睡得好吗？
千岁没有回答，只淡淡看了他一眼，绕过他走向楼梯。昨晚香克斯说要带她去学巨人的变身术，她没打算因为私人情绪耽误正事。
香克斯下意识伸手想拉住她，却在指尖触到她袖口的前一刻停住，像是怕惊到什么易碎的东西。
我…昨晚想了很多。他追了两步，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吞没。
我真的错了，不应该逼你，更不该说出那种话。
你要怎么罚我都可以，只要别…别用这种方式远离我。
千岁停下脚步，转身看他。她的表情很平静，平静得像一潭死水，没有一丝波澜。
香克斯，我没有生气喵。
香克斯一怔，眼里闪过一丝希望。
我只是在计算。她抬起手，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，计算继续留在你身边的风险，计算我能承受的底线，计算…如果有一天你再做出类似的决定，我该如何保护自己和我在乎的人。
她的每一个字都像冰珠，砸在香克斯心上，凉得刺骨。
你知道吗，昨晚我差点就答应你了。
千岁轻轻笑了一下，那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。
可后来我想明白了，爱不是筹码，身体不是工具，孩子更不是束缚彼此的枷锁。
你要的是一个伴侣，还是一个可控的棋子喵？
香克斯张了张嘴，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那些辩解、那些解释，在她冷静的目光下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
我会等你想清楚。千岁转身继续下楼，在那之前，我会去学习巨人族的能力，会继续研究历史正文，会变得足够强大。
强大到即使面对你，我也能全身而退的地步。
别这样…
香克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，他快步上前，挡在她面前，第一次放下所有的骄傲。
我真的知道错了。给我一个机会，让我弥补，好不好？
千岁看着他，眼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机会不是给的，是赢来的。香克斯，你要赢回的不是我的原谅，而是我的信任。
她绕过他，径直走向阳光中。
香克斯站在原地，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，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。
不是怕失去一个女人，而是怕失去那个曾经全心全意爱着他、信任他的小千岁。
长廊上，贝克曼不知何时站在那里，手里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。
他看着香克斯失魂落魄的样子，摇了摇头。
我说过，你的爱里掺了太多算计。现在，该付代价了。
香克斯缓缓蹲在地上，看着千岁转身离开的背影，阳光落在她身上，却没给她染上丝毫暖意。
他伸手想抓住什么，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空气。胸口像被巨石压住，闷得他喘不过气，眼眶突然发热。
他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，不是失去伙伴的痛，而是明明人就在眼前，却感觉自己正在慢慢失去她的、深入骨髓的恐慌。
巨人族的训练场在圣树西侧，地面铺着磨得光滑的青石板，常年回荡着重物撞击的闷响。
千岁跟着族里最年长的巨人导师站在场地中央时，香克斯就站在不远处的巨石旁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柄。
他本该像承诺的那样“陪同”，却在看到千岁刻意与他拉开的三步距离时，脚步硬生生顿在了原地。
“先感受大地的气息。”巨人导师的声音像闷雷，他张开手掌，掌心缓缓泛起淡金色的光，“艾尔巴夫的体型之术，不是强行撑大身体，是借自然之力重塑骨骼肌理，就像种子在土里慢慢长高。”
千岁点点头，按照导师的指引闭上眼。
她的指尖轻轻贴在青石板上，昨晚觉醒的全视之眼让她能清晰“看见”地下流动的能量，那些细碎的光点像萤火虫，正顺着她的指尖往体内钻。
香克斯的见闻色霸气一直悄悄裹着她，能清晰感知到她体内能量的波动。
那波动很稳，甚至比许多练了几年的巨人族还要流畅，可她的肩膀始终微微紧绷，连呼吸都比平时轻了几分。
香克斯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着。
他想起今早千岁说“计算风险”时的眼神，平静得没有一丝温度。
他想上前帮她调整姿势，想告诉她哪里发力更轻松，可脚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。
他怕自己的靠近会让她更紧张，怕那句“我只是在计算”会再次在耳边响起。
“试着调动能量到手臂。”导师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千岁深吸一口气，手臂慢慢抬起，淡金色的光顺着她的小臂蔓延，原本纤细的胳膊竟真的开始缓慢变粗，皮肤下的肌肉线条也逐渐清晰。
可就在快要达到导师示范的尺寸时，她体内的能量突然晃了一下，手臂猛地缩回原样，指尖还微微发颤。
“别急，第一次都会慌。”
导师温和地开口，可香克斯却瞬间攥紧了拳头。
他用见闻色“看”得清楚，刚才那一下不是慌，是千岁下意识地压制了能量，像是怕自己失控，又像是在刻意保持着“不相信任何人”的警惕。
他快步走过去时，千岁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，没抬头看他。
香克斯蹲下身，声音放得极轻，轻到怕惊到她。
“要不要试试跟着我的节奏呼吸？”
他没碰她，只是伸出自己的手，掌心朝上。
“我不碰你，就陪你一起感受。”
千岁沉默了几秒，终于抬眼看他。她的翡翠色眼睛里没有波澜，却也没有拒绝。
香克斯慢慢调整呼吸，让自己的气息与她体内的能量波动同步，见闻色霸气像一层柔软的膜，轻轻裹住她的能量，帮她稳住那些快要散开的光点。
“慢慢来，像跟着海浪的节奏走，别和能量较劲。”
淡金色的光再次从千岁指尖亮起，这次比刚才稳了许多。
她的手臂缓缓变粗，直到和导师示范的尺寸差不多时，才慢慢收回能量。
香克斯松了口气，刚想开口夸她，却见千岁后退一步，拉开了距离，轻声说。
“谢谢，我自己再试试喵。”
香克斯伸在半空的手僵住，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。
看着千岁转身继续练习的背影，指尖的温度慢慢变冷。
他知道自己在赎罪，可这赎罪的路比他想象中难太多...
他想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，想替她挡下所有危险，可她要的不是这些，是他再也不敢轻易打破的信任。
阳光透过圣树的枝叶洒在他身上，却暖不了他心里的凉。
香克斯站在原地，看着千岁一次次尝试、一次次调整，看着她明明累得指尖发白却依旧不肯停下，忽然觉得眼眶发酸。
他的小姑娘，现在连依赖他一下，都要先在心里算好“风险”了。
“香克斯！”远处传来贝克曼的声音，“贾巴前辈找你。”
香克斯回头看了眼贝克曼，又转头看向千岁的方向，见她还在专注练习，才慢慢站起身。
走了两步，他又停下，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，是千岁以前爱吃的橘子味，放在了旁边的石头上，才转身离开。
他不知道这颗糖她会不会吃，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多久才能赢回她的信任，只知道从今往后，他再也不会把自己的恐惧和算计，变成伤害她的武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