汴京外城的焦土上，金兵的铁蹄踏过未熄的火焰，溅起的火星落在宋姜的甲胄上，烫出点点黑斑。
宋姜勒住战马，长枪斜指苍穹，枪尖的寒光刺破弥漫的硝烟，面前的外城缺口已被金兵用断木与尸体堵死，玄铁重甲兵列成三排盾阵，盾面的尖刺在残阳下闪着凶光，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铁兽。
“已经冲了三次了。”徐宁的钩镰枪撑在地上，枪杆上的血渍凝成暗红，“再冲也只是送死啊！。”他指向盾阵后的金兵弓箭手，那些人半跪在地，弓弦拉得如满月，箭头全对准了缺口，“他们算准了咱们要往里冲，就等着咱们钻口袋。”
宋姜没说话，只是望着内城方向。那里的城楼隐约可见，此刻却飘着几面金兵的黑狼旗，像插在大宋心口的毒刺。身后的弟兄们或坐或躺，甲胄上的伤口渗着血，不少人连举枪的力气都快没了，从黄河追到汴京，他们已三天三夜没合眼，刚才冲击缺口时，又折损了近百名弟兄。
“宋头领！”一名斥候从东侧疾驰而来，马鬃上沾着血，“东北方向发现大队人马，打着‘张’字旗号，像是……勤王的军队！”
“张相公？”宋姜猛地抬头，只见东北的烟尘里，一面朱红大旗正破开雾霭，旗下的骑兵阵列严整，长枪如林，马蹄声震得大地发颤。眼眶忽然发热，在最绝望的时候，终于等到了援军。
张叔夜的队伍在百步外停下，老将军翻身下马，他的官袍沾着尘土，却依旧挺直如松。“宋头领，能在朝廷危难之际，出手共御外敌，老夫佩服之至。”他握住宋姜的手，掌心的老茧磨得人发疼，“路上遇着几股金兵游骑，耽搁了时辰。带了五千西军精锐，都是能拼能杀的汉子。”
“张相公来得正是时候！”宋姜指着外城缺口，“金兵用重甲盾阵堵死了入口，弓箭手藏在盾后，硬冲，伤亡太大。”
张叔夜还没答话，西南方向又传来号角声。这次是两面旗，一面“姚”字旗，一面“种”字旗，姚古与种师道并辔而来，身后的步兵扛着云梯与撞木，甲胄上的霜尘还未拂去。
种师道的银枪往地上一顿，火星溅起，“听闻金兵破了外城，老夫从渭州调兵，星夜兼程，总算没误了大事。”他身后的种师中抱拳道：“兄长带步兵正面攻城，我带三千弓弩手，压制金兵的重甲！”
说话间，东南方向尘土大起，李纲与宗泽的队伍也到了。李纲的文官袍外罩着甲胄，手里提着柄长剑，虽面带倦容，眼神却锐利如鹰；宗泽更直接，骑着匹老马，身后的河北义士扛着朴刀与锄头，一个个面黄肌瘦，眼里却燃着怒火。
“诸位大人！”宋姜望着陆续赶来的勤王军，忽然挺直脊梁，“外城虽破，但金兵主力被拖在内城之下，咱们若能夺回外城缺口，就能与内城守军里应外合，断了金兵的后路！”
种师道抚着长须点头：“宋头领说得是。姚将军，你带步兵在西侧佯攻，吸引金兵注意力；师中，你的弓弩手架在北侧土坡，专射盾阵后的弓箭手；张相公与老夫率主力，随宋头领从正面冲击——咱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撕开缺口！”
部署刚定，金兵的盾阵忽然骚动起来。宋姜抬头望去，只见外城楼上出现了数百名百姓，被金兵用刀逼着往城下扔石头，其中还有不少孩童，哭喊声撕心裂肺。
“畜生！”宗泽的拳头砸在马背上，“竟用百姓当挡箭牌！”
李纲忽然道：“有了！”他指向远处的粮仓，“金兵在外城囤积了不少粮草，都在东南角的仓库里。咱们派一队人去烧粮仓，金兵必定分兵去救，盾阵自然松动！”
“我去！”索超提着金蘸斧站出来，肩胛的伤口还在渗血，“带五百弟兄，保证把粮仓烧得连灰都不剩！”
“小心。”宋姜拍了拍他的肩，“烧起来就撤，别恋战。”
索超的队伍刚消失在巷口，外城的粮仓就燃起了冲天大火。浓烟卷着火星冲上夜空，金兵的盾阵果然出现混乱，不少人回头望向火光，阵型松动了些许。
“就是现在！”种师道的银枪向前一指。
北侧土坡上，种师中的弓弩手齐射，箭雨如乌云般掠过城头，精准地落在盾阵后方。金兵的弓箭手惨叫着倒下，盾阵顿时露出破绽。种师道的西军精锐扛着撞木冲锋，“咚咚”的撞击声中，断木与尸体组成的屏障摇摇欲坠。
“杀！”宋姜翻上战马，长枪直指缺口。呼延灼的连环马紧随其后，铁链绷得笔直，撞上盾阵的瞬间，玄铁重甲兵如多米诺骨牌般倒下，缺口终于被撕开一道口子！
勤王军如潮水般涌入，宋姜的长枪、种师道的银枪、张叔夜的长槊交织在一起，在金兵阵中撕开血肉之路。宗泽的河北义士虽装备简陋，却悍不畏死，用锄头砸向金兵的甲胄，用牙齿咬向敌人的咽喉，嘴里喊着“保家卫国”，声音嘶哑却带着千钧之力。
激战至深夜，外城的金兵终于溃败，残兵向内城方向逃窜。宋姜与勤王军将领们在残破的城楼汇合，火把的光映着他们带血的脸，也映着外城街巷里幸存的百姓——他们从藏身的地窖里钻出来，跪在地上哭着磕头。
“诸位大人，”宋姜望着内城紧闭的城门，那里的攻城锤依旧在响，“金兵虽退，但内城还在他们手里。咱们今夜休整，明日一早，合力攻城！”
种师道点头：“宋头领说得是。李大人，你带人清点伤亡，安抚百姓；宗将军，你率义士守住外城缺口，防止金兵反扑；其他人随我查看地形，明日的攻城，容不得半点差错。”
夜风卷着硝烟掠过城楼，吹动着勤王军的旗帜。宋姜望着身边这些身影——白发苍苍的种师道，文官挂甲的李纲，磁州的知州宗泽，还有浑身是伤的弟兄们——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。
外城的血还未干涸，但希望的火苗已被点燃。只要这些人还在，汴梁就不算失守，大宋就还有指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