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七点的阳光刚漫过蓝色水面，巡逻队的冲锋舟就已经切开了波浪。
引擎的轰鸣被水声吞掉大半，只剩下螺旋桨搅起的泡沫，在船尾拖出条转瞬即逝的白痕。
“队长，声呐显影了。”
小张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，绿色的波纹里浮起十几个不规则的红点，像滴在宣纸上的血，“2号区域，密度比几天前大了三成。”
吴队长往嘴里塞了块压缩饼干，干硬的碎屑卡在牙缝里。
按规矩，巡逻队每天要清理17片区周边2公里水域的变异生物。
几天不清理，这些东西跟饿狼似的，你退一步，它们就敢往前拱十步。
“开工。”他拍了拍手心里的碎屑，握紧了绞盘的操纵杆。
船头的旋转刀片开始转动，金属摩擦的尖啸刺破寂静。
“这玩意儿专门对付铁线虫。”
吴队长拍了拍操纵杆，指腹在冰凉的金属上碾过，“你们记着，这东西是线形动物门的‘老祖宗’变异来的，原本也就一米来长，棕褐色跟铁丝似的，现在倒好——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声呐屏幕上跳动的红点，“几天前小李那船的钢板，就是被它们勒出三道裂痕。”
刀片的尖啸愈发刺耳，像是在回应他的话。
水面下，那些变异后的铁线虫似乎已经察觉到危险，声呐屏幕上的红点开始不规则地躁动起来。
“左前方三十米，三只集群。”吴队长猛打方向盘，冲锋舟在水面划出道急转弯，刀片“嗡”地撞上什么东西，传来沉闷的撞击声。
屏幕上的三个红点瞬间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片扩散的红斑，那是铁线虫被搅碎后的体液。
小张往刀片上泼了桶清水，黑色的黏液顺着船沿往下淌，滴进水里时发出“滋滋”的轻响，像被点燃的酒精。
这时他忽然皱了皱眉：“水里有股怪味，像柴油混了铁锈。”
“这东西越来越多了，”他擦了把汗，“昨天清理到1.8公里处就够数了，今天才1.2公里，红点已经比往常一天的量还多。”
吴队长的目光扫过仪表盘旁的旧地图，那是周明手绘的地形图，码头到水闸的2公里区间里，标着密密麻麻的红三角，都是铁线虫的巢穴。
但最新的地图被李默换成了打印版，红三角的位置被抹掉了大半，只在靠近码头的区域留了几个模糊的标记。
“按老图走。”
吴队长把打印版地图揉成一团，扔出船外，“标过的巢穴，一个都不能漏。”
船行至1.5公里处时，声呐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。
屏幕上的红点汇成一片，像块正在扩散的血斑，最边缘的红点已经越过了2公里的界线，往上游的取水口游去。
小张猛地拽住操纵杆：“是‘母巢’！铁线虫的集群信号，这东西会释放信息素，能召来半公里内的所有同类！”
铁线虫是南水道常见的变异生物，其原始种群曾是普通线形动物。
变异后体长约两米，通体覆盖蓝黑色鳞片，嘴部呈锯齿状，喜集群活动。它们擅长缠绕船只、啃咬管道，体液含轻微腐蚀性，常聚集在清理线边缘试探，是巡逻队日常清理的主要目标之一。
吴队长摸出舱底的炸药包，引线在手里攥得发烫。
这“杀手锏”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，母巢的体液有腐蚀性，炸碎后会污染大片水域，至少三天不能作为取水点。
但声呐上的红点还在蔓延，离取水口只剩不到五百米。
“准备投掷。”
吴队长的声音裹着水汽，“瞄准红点最密集的地方。”
炸药包落水的瞬间，水面突然陷下一个漩涡。
紧接着是震耳的轰鸣，水花溅起丈高，落在甲板上时带着股腥甜的铁锈味，还混着那股若有似无的柴油味。
声呐屏幕上的红斑以惊人的速度消退，只剩下零星几个红点瑟缩着。
小张瘫坐在椅子上，看着屏幕喃喃：“还好赶上了......”
吴队长却盯着船舷边的水面，那里漂浮着几缕淡褐色的油膜。
“把这片水域的坐标记下来。”
吴队长拿起望远镜，望向取水口的方向，那里的水面平静得反常，“明天让祝一宁带人检查管道接口，我怀疑有人在故意破坏，给铁线虫留了通道。”
清理工作结束，巡逻队的人坐在甲板上啃压缩饼干，阳光把船板晒得发烫。
吴队长望着清理线外的水域，那里的蓝水颜色更深，像藏着什么东西在窥伺。
“队长，李站长的通讯来了。”
小张举起对讲机，里面传来电流的滋滋声，“他说......今天清理超标了，让咱们以后严格按1.5公里来，说是‘总部新规定’。”
吴队长没接对讲机，只是让小张把船速放慢。
冲锋舟在界线处慢慢游弋，螺旋桨搅起的密集泡沫。
“告诉李站长，”他望着水下被阳光照亮的区域，那里的声呐屏幕已经恢复平静。
“铁线虫不认总部的规定，只认咱们的船辙。今天退半公里，明天它们就敢爬进储水罐，这规矩，周明定死了，我改不了。”
引擎再次轰鸣起来，冲锋舟掉转船头，沿着2公里的界线缓缓巡航。
“晚上的巡逻路线得调整下。”
他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圈，把储水罐周边的岗哨加了一倍，“今天清理的水蝗有异常，夜里可能会有‘大家伙’上岸。”
夜幕降临时，巡逻队的手电在岸边连成串，像条发光的蛇。
吴队长带着人在储水罐周围巡查，铁栅栏上的尖刺在月光下闪着冷光，这是防夜潜者的，那东西长着钩爪，能轻松爬上三米高的墙。
“队长，那边有动静！”小张的手电光束晃向索桥方向，铁链上似乎有黑影闪过，伴随着细碎的“咔哒”声，像爪子抓挠金属的声音。
吴队长吹了声短促的哨声，巡逻队的人立刻举枪戒备。
按规矩，夜里遇袭先鸣哨示警，既能召集同伴，也能吓退那些怕声响的变异生物。
黑影在索桥铁链上停顿了一下，突然窜进水里，激起的水花在月光下泛着银亮的光。
吴队长跑过去，发现铁链上挂着几片暗绿色的鳞片，和白天清理的水蝗鳞片一模一样，但尺寸大了三倍。
“是母蝗。”他捏着鳞片，边缘锋利得能划破皮肤。
远处突然传来争吵声，是领水点的方向。
吴队长让人留在索桥警戒，自己往那边跑，远远看见李莫带着人在驱散排队的人，电棍的滋滋声在夜里格外刺耳。
“都滚开！夜间禁止领水，这是新规矩！”
李莫的声音带着不耐烦，“再吵就把你们扔去喂水里的东西！”
吴队长握紧了腰间的铜哨，哨身被夜里的露水浸得冰凉。
巡逻队的手电光束在黑暗里交织，像张无形的网。
吴队长知道，白天的清理是和变异生物较劲，而夜里的巡逻，要对付的可能不止是水里的东西，还有那些藏在规则背后，比夜潜者更阴冷的算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