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意站在临时搭起的发言台前，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她没看台下密密麻麻的镜头，也没理会远处传来的骚动。风把一缕发丝吹到唇边，她抬手别回耳后，动作利落，像收刀入鞘。
距离直播开始还有三十七分钟。
后台传来急促的敲击声，是程野在远程扫尾。屏幕上刚弹出一条预警——某境外平台正在试图拦截推流信号。下一秒，画面恢复稳定，军方加密通道已强制接入，三家主流平台同步挂上“特别通报”标签。
谢临渊从指挥车下来，手里拿着平板，走到她旁边低声说：“信号锁死了，没人能切出去。”
她点头，从口袋里摸出那支录音笔，指尖在播放键上停了半秒，又塞了回去。
“待会儿放视频的时候，第一段交给我来解说。”她说，“第二段你控制节奏，第三段……让程野自己剪。”
谢临渊盯着她看了两秒，“你确定要放那段电话录音？”
“那是我妈最后的声音。”她语气平得像读天气预报，“藏了这么多年，不是为了等一个‘合适时机’。今天就是时候。”
他没再劝。
大屏调试完毕，倒计时悬浮在左上角：12:03。记者陆续入场，闪光灯开始频繁亮起。有人举着牌子问江晚舟是否涉案，有人追问L医生背后是否有更大组织。沈知意站着没动，旗袍领口的珍珠扣得严实，手腕上的表走得精准，一秒不差。
十二点整，灯光打下来。
她走上台，全场安静。
“各位好，我是沈知意。”她开口，声音不大，但穿透力极强，“今天这场发布会，没有通稿，没有预设问答。我会把过去四年里被掩盖的所有事，一件件摆出来。”
她按下遥控器。
大屏切换，第一段视频开始播放：L医生坐在审讯室，神情平静地讲述“圣女计划”的初衷——筛选优质基因，建立人类意识数据库，实现某种意义上的永生。
弹幕瞬间炸了。
【这人是不是疯了】
【听起来像科幻片反派】
【炒作吧，这种话谁信】
沈知意没解释，等视频播完才开口：“这不是剧本，是他在清醒状态下做的供述，全程有司法见证。不信的人，可以去查编号为JY-9372的案卷原件。”
她顿了顿，又按了一下遥控器。
第二段视频上线：昏暗房间内，江晚舟躺在医疗床上，手臂静脉插着输液管，瞳孔涣散。画外音是L医生的声音：“签署同意书，这是你自愿的。”紧接着，一份电子协议弹出，签名栏赫然是江晚舟的手写体，时间戳显示为凌晨两点十七分。
“m-13清除剂会影响判断力和短期记忆。”沈知意说，“但她每次签协议前都被注射了足量药剂。法律意义上，这份文件无效。”
台下有人开始拍照记录，也有记者低头飞快记笔记。
第三段视频加载时，她深吸一口气。
画面先是行车记录仪视角：深夜山路，一辆黑色轿车平稳行驶。突然，刹车灯没亮，车子直冲护栏，翻滚下坡。镜头剧烈晃动，最后定格在副驾位置——一只女人的手伸向手机，屏幕亮着，显示三通未接来电，联系人分别是“女儿”“家庭律师”“医院值班室”。
接着，音频切入。
沙哑的女声响起：“……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，请告诉知意，我不是抛弃她。他们逼我说谎，但我始终记得她的脸。”
全场静得能听见呼吸声。
沈知意站在原地，目光扫过台下。她没哭，也没低头，只是把录音笔轻轻放在讲台上，像放下一块沉重的石头。
“我母亲死于人为制造的车祸。”她说，“而真正想杀她的，不是为了钱，是为了让她闭嘴。因为她发现了L医生用孤儿做神经实验的事，也知道了江氏私库的存在。”
她抬头看向最前排的摄像机，“你们可以质疑我的动机，但不能否认这些证据的真实性。它们已经同步上传至国家司法备案系统，编号公开可查。”
台下有人举起手。
“请问您公开这一切，是因为私人恩怨吗？”
沈知意看着提问的人，笑了下，“你说对了一半。我确实恨。恨那个让我妈死不瞑目的人，恨那个拿活人当零件拼装的疯子，也恨那些默许这一切发生的资本机器。”
她环视一圈，“但今天我站在这里，不是只为自己讨债。林小满被救回来之前，已经在手术台上躺了六小时。她醒来第一句话是‘姐姐，对不起，我没挺住’。可她有什么对不起的？她只是个被选中的替代品。”
“还有更多像她一样的女孩。”她声音沉下去，“没有名字，没有档案，连死都不会有人登记。我想让她们知道，有人看见了，也有人愿意说出来。”
掌声忽然响起，起初零星，随后汇成一片。
谢临渊从侧台走近，递来一杯水。她摇头，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。那一瞬，他的指节微微收紧，没说话，只是站到了她身侧。
她重新开口：“江氏集团即日起全面停牌，所有子公司接受审计。L医生已被移交国安部门，后续将依法提起公诉。至于江晚舟……她的刑事责任由司法裁定，但我希望她能面对自己做过的事。”
她停顿片刻，嘴角扬起一丝极淡的笑，“我的复仇，到此为止。他们倒了，真相出来了，我妈的话，全世界都听见了。”
台下再次鼓掌，比刚才更响。
她转身准备离场，却又停下，回头看了眼大屏。
上面正循环播放一段截图：母亲生前最后一张照片，笑着站在福利院门口，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。
“接下来我想做的事很简单。”她说，“不让任何人再被偷走人生。也不让任何一句遗言，烂在黑暗里。”
她走下台，脚步依旧稳。谢临渊跟在旁边，两人并肩穿过媒体围栏。闪光灯疯狂闪烁，有人追着喊问题，她都没回头。
程野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：“搞定了，老板。”
她应了一声，抬手扶了扶发簪。
珍珠温润，纹丝未动。
远处，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驶近，车窗降下一半，露出司机的脸。是谢临渊安排的人，等着接他们去下一个地点。
她刚迈出一步，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低头看去，是一条刚推送的新闻标题：《江氏股价暴跌百分之九十二，股民集体申请索赔》。
她冷笑一声，把手机塞回包里。
谢临渊忽然开口：“累不累？”
“还行。”她说，“就是嗓子有点干。”
他从车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她。她拧开喝了一口，随手递给旁边记者，“送你了，环保。”
记者愣住，随即笑出声，全场气氛松了几分。
沈知意看向人群最前方，几个年轻女孩举着牌子，上面写着“谢谢你替我们发声”。
她朝她们点了点头。
风又吹过来，掀起旗袍一角。
她抬手按住衣摆，目光落在前方无数镜头之上，像是已经看到了下一个战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