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晚舟站在指挥房车外，风衣下摆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。她没再往前一步，只是隔着玻璃看了眼里面那个端坐的身影，转身离开时脚步很轻，像来时一样无声。
车内的沈知意没动，手指在平板边缘轻轻敲了三下，像是在打拍子，又像是在确认时间。她刚把珍珠发簪放回案头，直播信号就断了，可数据流还在跑。弹幕热度没降，反而涨得更快。
“查到了。”程野的声音从耳机里钻出来，“那批造谣账号十分钟前集体开刷，话题‘镜渊抄袭’直接冲上热搜第二，配图是所谓‘原作者手稿对比’，音频片段听着像内部会议录音。”
沈知意点头，目光扫过监控墙右下角的小窗口——那是片场入口的实时画面。江晚舟的车已经驶离，但她的痕迹还没散。她打开加密文件夹，调出一份标着“创作日志”的文档，页面自动跳转到最新记录。
“准备直播。”她说。
技术员愣住：“又要播？刚才那场还没消化完。”
“谣言三连击，现在是第二波。”她解开旗袍领口的一粒扣子，呼吸平稳，“等第三波来了，人就信了。所以得赶在他们加码之前，把底牌摊桌上。”
设备迅速就位。灯光亮起的瞬间，她已换回主播状态，素色旗袍熨帖地裹在身上，翡翠茶盏摆在镜头正中，冰美式倒进去，杯壁凝着水珠。
这次她用的是“知微”账号下的子频道——【镜渊创作日志】，粉丝不多，但全是核心影迷和业内关注者。开播提示弹出时，屏幕上还挂着十几条未读私信，全是剧组人员发来的截图：某个影视论坛贴出长文，标题赫然写着《沈知意剽窃亡母遗作？知情人士曝惊人内幕》。
她没看那些内容，只点了录制键。
镜头对准桌面。一叠手写稿整齐排列，每一页都标有日期，纸张泛黄，边角有咖啡渍和修改痕迹。她拿起最上面那页，翻给镜头看。
“这是二零二三年七月十二号写的初稿。”她声音不高，却字字清晰，“那天我母亲走了，最后一通电话里，她说：‘别怕黑，知意，光会追着你跑。’”
她顿了顿，把稿纸轻轻放下。
“你们说的‘原作’，是我妈临终前讲的故事原型。我没抢谁的创意，我只是把她说的话，一句句写成了剧本。”
弹幕开始滚动。
【……】
【我去年采访过那位已故编剧家属，他们明确否认有过这部作品】
【这手稿笔迹和她以前公开的手记一致】
沈知意不急着回应，而是切到电脑屏幕共享模式。页面打开的是云存储后台，显示《镜渊》项目从立项至今的所有版本更新记录，时间戳精确到秒，最早一条是重生后第三天上传的草纲。
“自动备份，不可篡改。”她说，“如果我是抄的，那我得穿越回去给自己发邮件。”
接着跳出国家版权局的电子登记凭证，编号、签名、审核流程完整，申请时间比江晚舟公司备案早了整整四个月。
“证据齐了。”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，“接下来，我说点题外话。”
她直视镜头，语气忽然冷下来。
“江晚舟，我知道你在看。你雇水军、剪音频、p图造证据，忙活半天就为了证明我抄？那你告诉我，教堂废墟那场戏，女主跪在地上捡婚戒的镜头，灵感从哪来？”
她翻开手稿第十七页，指着一段描写：“这里写着‘戒指卡在砖缝，血混着雨水往下滴’。因为我妈出事那天，我也在车祸现场，亲手从碎玻璃堆里抠出了她的结婚戒。”
她抬眼，目光像刀锋划过屏幕。
“你买一百个枪手也写不出这种细节，因为你没跪过那种泥水，也没闻过亲人血混着雨水的味道。你要真想较真，咱们去警局调当年的事故报告，看看谁的故事更真实。”
弹幕彻底炸了。
【破防了】
【前面黑的闭嘴吧】
【这才是真正的女性叙事】
她没留互动时间，直接关播。
屏幕黑下去的刹那，车内一片寂静。技术组的人盯着舆情曲线，发现“抄袭”话题的传播速度肉眼可见地放缓，取而代之的是大量转发原创证明的帖子。
“热搜掉了。”有人小声说，“#知微原创力#升到第三。”
沈知意没看数据，而是调出后台追踪面板。那个异常Ip又出现了，正在尝试下载她直播时展示的云备份链接。
“进了。”她低声说。
程野的消息紧跟着蹦出来：“这批账号的设备指纹有重合，集中在两个区域——城东写字楼和江氏旗下一家文化产业园。其中三十七个曾转发过‘新视界传媒’的内容。”
“老面孔。”她手指滑动，把这批账号加入长期监控名单，“告诉技术组，把这些设备标记为高危源，下次它们登录任何平台，自动推送反诈警告。”
“你还真打算搞他们？”程野笑了一声。
“不是搞。”她打开新文档，新建一页，标题打上四个字：**反制计划·第二阶段**。
然后敲下第一行字：
**让她以为，我已经松懈。**
正说着，手机震动。一条匿名短信弹出来，没有号码显示，只有一行字：【你以为证据链牢不可破？你忘了，死人不会说话。】
她冷笑，截图发给程野：“把这个号码加入黑名单，同时反向注入虚假定位信息，让它显示来自境外某赌船。”
“你就不怕他们真挖出什么？”程野问。
“挖？”她靠回椅背，指尖轻抚茶盏边缘，“我妈的通话记录、医院签字单、殡仪馆交接单，全在我手里。他们要翻旧账，我就让全网看看，是谁在她死后第三天，偷偷调取了她的个人档案。”
她顿了顿，声音压低：“而且……我记得那天，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，站在我妈病房外打了十分钟电话。”
程野沉默两秒：“L医生？”
她没回答，只是打开另一个加密相册，滑到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。画面里，一个背影正走出医院侧门，右手小指戴着一枚颜色异常的戒指。
她放大局部，圈出那根手指。
“这玩意儿，迟早得摘下来。”
话音未落，安保组来电。
“导演，片场西侧围栏发现一处缺口，初步判断是人为剪开的，附近找到一根带涂层的金属丝，像是用来干扰信号的。”
沈知意起身走到监控墙前，调出对应摄像头。画面显示十分钟前，一道黑影快速穿过绿化带，动作熟练，明显踩过点。
“不是普通探子。”她说，“是专业渗透。”
她按下通讯键：“通知所有主创，今晚收工时间提前两小时，非必要人员一律清场。另外，把明天的拍摄计划改成A备用方案。”
“你要放饵？”程野问。
“不。”她摇头，“我要让他们以为我在放饵。”
她回到座位，重新打开直播软件，创建了一个临时房间，标题写得直白：【紧急说明：关于《镜渊》项目调整通知】。
团队成员吓了一跳：“又要播？这会不会太频繁了？”
“就是要让他们摸不清节奏。”她点击开播，画面却是黑屏，“先挂着，不开摄像头。”
弹幕很快刷起来。
【？？又出事了？】
【知微姐别慌，我们挺你】
【是不是投资方施压了】
沈知意不说话，任由直播间热度爬升。五分钟后，她切进画面，只露出半张脸，语气疲惫：“抱歉这么晚打扰大家。有些事必须说清楚……《镜渊》可能会暂时停机调整。”
弹幕瞬间爆炸。
她继续道：“具体原因不便透露，但我保证，这不是因为抄袭，也不是因为我精神问题。”她苦笑一下，“我只是……需要一点时间，处理些私人恩怨。”
说完，她关闭直播，只留下一行公告：【本房间将于明日同一时间再次开启，请关注后续通知】。
车内安静下来。
程野发来消息：“他们咬钩了。三个小时前联系记者的那三人，刚刚分别拨通了江晚舟的加密线路。”
“动手的人开始串联了。”她拿起笔，在白板上圈出两个名字，“查这两人最近有没有接触过医疗系统或法医档案。”
她刚放下笔，手机又响。
是一张照片自动传入加密通道——片场道具间角落，一块地板被撬开，下面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条。
她放大图片，看清上面的字：
【姐姐的血，是世界上最美的胭脂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