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笛声还在远处盘旋,沈知意没动。
她盯着手机屏幕刚消失的那条身份确认信息,指尖在屏幕上多停留了半秒,像是要把它刻进皮肤里。谢临渊站在她侧后方,军装外套已经脱下搭在手臂上,眼神扫过四周高楼,又落回她手上那枚泛着微光的婚戒。
“它还在烫。”她说。
不是疑问,是陈述。戒指贴着无名指根部,像一块被晒透的铁片,持续散发着热度。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——刚才那段血样里携带的生物污染样本,正在和戒指内部的加密系统产生反应。
“准备好了吗?”谢临渊低声道。
她没回答,只是把左手抬到眼前,用右手拇指轻轻一推,婚戒转了个角度,内圈一道极细的银线闪了一下。她咬破指尖,将一滴血抹在那条纹路上。
嗡——
戒指表面忽然震颤起来,一圈淡蓝色的光从戒面扩散开,在空中投出一段扭曲的影像。画面断断续续,像是信号不良的老电视,只能勉强看出一个女人背影,穿着白大褂,正低头翻看一份文件。
“是‘白鸽’。”沈知意眯起眼,“她在读什么东西。”
谢临渊立刻蹲下,把军装铺在地上,取出战术平板,迅速接上婚戒边缘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接口。他手指飞快敲击屏幕,调整频率,嘴里念叨:“城市信号被干扰了,不能上传云端,只能本地解析。”
“那就本地看个够。”沈知意冷笑,盯着那团乱码般的投影,“我可不想只看个背影就收工。”
画面依旧不稳定,时而拉成竖条,时而变成雪花点。她皱眉,忽然伸手往后腰一摸,抽出峨眉刺,二话不说朝着平板侧面的散热孔扎了进去。
“你干什么!”谢临渊猛地偏头。
“别吵。”她手腕一拧,金属刺尖精准卡进电路缝隙,“这玩意儿散热过热会自动降频,现在让它短路重启。”
话音刚落,投影猛地一抖,随即清晰起来。
画面变了。
一间暗室,灯光昏黄。江晚舟坐在桌前,对面是个穿黑西装的男人,脸被阴影遮住大半,只能看见他右手戴着一只蛇形戒指。桌上摆着一个金属箱,打开后里面是一排芯片。
江晚舟说着什么,嘴唇微动。沈知意立刻调出音频增强模式,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:
“……货已备妥,海关那边没问题。父亲说,这批军火通关后,‘夜枭’就该清算了。”
她心头一沉。
谢临渊呼吸一顿,抬头看她。
还没完。
画面继续跳转,这次是另一个场景——码头仓库,雨夜。江晚舟亲手将一枚U盘交给那个男人。U盘外壳刻着一个徽记:一头展翅的鹰,下方缠绕着锁链。
沈知意瞳孔收缩。
“那是谢家旧部的标记。”谢临渊声音压得极低,“十年前就被封存了,怎么可能出现在她手里?”
“现在它就在她手里。”沈知意盯着画面,语气冷得像冰,“而且她拿它换了东西。”
投影再次闪烁,这次跳出一段文字记录,似乎是交易日志的备份:
【物品】:谢氏军情备份U盘(编号S-9)
【交付方】:江晚舟(代父签署)
【接收方】:境外组织“蝰蛇”联络人
【交换内容】:三批高敏药物运输许可 + 两名特工身份掩护
沈知意冷笑出声:“好家伙,拿你家的东西去换她的药,还打着你爸的旗号。”
谢临渊没说话,脸色却一点点沉下去。他盯着那个U盘的画面,像是要把它烧穿。
突然,投影又是一顿,画面剧烈抖动,仿佛系统自己在抗拒继续播放。沈知意察觉不对,立刻把峨眉刺往深处一送,同时将掌心另一道伤口按在婚戒上。
鲜血渗入纹路,蓝光骤然暴涨。
全息影像瞬间切换。
不再是江晚舟。
而是一个穿军装的男人,站在一艘货轮甲板上,正与同一个戴蛇戒的男人握手。背景灯牌写着“L医疗运输7号船”,日期显示是十年前的冬天。
“那是……”谢临渊猛地站起身。
“你爸。”沈知意盯着画面,“他在交货。”
镜头拉近,男人接过一个密封箱,打开检查,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支药剂。标签模糊,但能辨认出“S.Y.”开头的编号——和母亲体内被采集的数据编号一致。
“他们不是第一次合作。”沈知意声音很轻,“你爸早就在帮他们运东西,用的是军方通道。”
谢临渊死死盯着那艘船,拳头攥得发青。他想否认,可证据就摆在眼前,连时间地点都清清楚楚。
投影最后定格在一个细节上:那个密封箱的侧面,贴着一张手写便签,字迹熟悉得让人心口发紧。
“给女儿的生日礼物,别拆封。”
沈知意呼吸一滞。
那是她母亲的笔迹。
“你妈……”她喃喃道,“她知道这事。”
谢临渊猛地转身,一把抓住她的手腕:“你怎么敢这么说?她要是知道,怎么会——”
“她当然知道。”沈知意打断他,眼神锐利,“但她没办法阻止。她不是死于意外,是被人用这种方式留住数据——活体存储,直到耗尽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更低:“而你爸,参与了整个过程。”
谢临渊松开手,后退半步,像是被抽了一耳光。他嘴唇动了动,没说出话。
就在这时,平板屏幕突然弹出红色警告:
【直播信号已被强制切断】
【检测到S级涉密信息泄露】
【设备即将远程锁定】
“军方介入了。”谢临渊盯着提示,“他们发现我们在调取军情档案。”
“晚了。”沈知意冷笑,“他们切断的是直播流,但录制没停。摄像机还在工作。”
她抬眼看向巷口角落——那个球形摄像头红灯仍在闪烁,稳稳对着他们所在的位置。
谢临渊沉默几秒,忽然弯腰捡起军装,从肩章上用力扯下那枚银色徽章。金属边缘刮过布料,发出刺啦一声。
他握着徽章站在原地,目光落在刚才消失的投影位置,仿佛还能看见父亲伸出手的画面。
“十年了。”他嗓音沙哑,“我一直以为他是被陷害的。结果……是他亲手把刀递给了敌人。”
沈知意没劝,也没靠近。她只是静静站着,婚戒上的蓝光渐渐暗下去,但热度未散。
风从巷口吹进来,卷起她旗袍下摆,露出后腰那支峨眉刺的银柄。她抬手抚过心口疤痕,那里还在发烫,比戒指更烫。
“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?”她忽然开口。
谢临渊没应声。
“你追查‘夜枭’十年,结果通敌的不是某个神秘组织。”她盯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,“是你爸,是你家,是你一直想守护的东西。”
谢临渊的手指收紧,指甲陷进掌心。
他抬起头,视线穿过巷子,直直落在摄像头的红点上。
然后,他举起手中的军衔徽章,手臂绷紧,肌肉鼓起。
下一秒,他猛地发力,将徽章狠狠砸向镜头。
金属划破空气,带着十年信仰崩塌的重量,直冲摄像机而去。
银光一闪,撞击声响起前,画面戛然而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