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意走出楼道时，手机震动了一下。是程野发来的暗网接入码，六个数字，像一串保险柜密码。
她没停下，径直拐进街角便利店。要了瓶冰水，顺手把U盘塞进冷冻柜最底层，压在一堆速冻水饺下面。做完这些，她才回消息：“等我十分钟。”
便利店的灯光惨白，照得她左眼尾那颗泪痣发亮。她盯着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，忽然抬手摸了摸后腰——峨眉刺还在，但今天它不冷，反而有点烫。
十分钟后，谢临渊的车停在门口。
他右肩缠着绷带，衬衫领口歪了，整个人像刚从哪个战场爬回来的残兵。可眼睛亮得吓人。
“东西呢？”他开门就问。
“在饺子底下。”她钻进副驾，“你那块齿轮，带了吗？”
谢临渊从贴身口袋掏出一个锡纸包，打开，里面是那块烧得变形的金属片。边缘锯齿状，中心凹槽像是被人用牙啃过。
“程野说，这玩意儿得用特定频率激活。”他把锡纸递给她，“你家那台老挂钟，是不是总在四点十六分卡一下？”
“嗯。”她接过金属片，“我妈留下的习惯，她说那个时间点，地球磁场最稳。”
谢临渊看了她一眼，没说话，只是发动了车。
车开得不快，但每过一个红绿灯，他都会扫一眼后视镜。不是看有没有车跟着，而是看车内后视镜里反射的锡纸包——那块金属片，正在微微震。
“它在响应什么。”他说。
“信号。”她冷笑，“红衣会的信号塔，一直开着。”
到家后，两人直奔客厅。沈知意把金属片放进挂钟底座的凹槽里，刚好卡住。她扭了扭发条，指针跳到4:16，齿轮咔哒一响，金属片突然嗡鸣起来。
谢临渊立刻接上笔记本，连进程野刚开的暗网沙盒。
“开始。”他说。
屏幕闪了三下，跳出一行字：【L-13项目日志·加密层级三】。
“解。”沈知意敲键盘。
程野的语音接入：“用军方协议模拟密钥，我这边给你打掩护。”
谢临渊输入一串字符，屏幕闪出进度条，加载到78%时，突然卡住。
“有人在反追踪。”程野声音紧了，“Ip跳了三次，对方在扫我后门。”
“切断主链，走备用信道。”沈知意甩开鼠标，抓起手机连上另一台设备，“用我妈当年调试音响的频段，2.4Ghz，偏移0.3赫兹。”
谢临渊照做。
屏幕一闪，日志解锁。
第一行字跳出来：【实验体Z-01，基因序列稳定，情感阈值偏高，需持续观察。唤醒仪式失败三次，最后一次因母体干预中止。】
沈知意手指顿住。
“Z-01是你。”谢临渊低声。
“废话。”她冷笑，“我还以为是动物园编号。”
往下翻，是一段音频波形图。形状弯弯曲曲，像心跳，又像某种符号。
她盯着看了三秒，忽然伸手摸向自己左眼尾。
波形轮廓，和她的泪痣一模一样。
“操。”她往后一靠，笑出声，“我连痣都是设计好的？”
谢临渊没笑。他截了图，发给程野：“比对红衣会所有公开影像，找有没有人身上有类似标记。”
“已经比了。”程野回得飞快，“江晚舟脖子后面，有个芯片疤痕，形状接近，但频率不对。倒是你直播间的打赏榜前十，有三个用户的头像波形和这个图共振。”
“粉丝？”沈知意皱眉，“什么意思，我直播间被种了病毒？”
“不是病毒。”谢临渊调出数据流图谱，“是能量反馈。你每次直播，提到‘江晚舟’或者‘母亲’，信号就会延迟0.3秒，跳转到一个加密节点。”
“那个节点在哪？”
“程野正在反向追踪。”
几秒后，一张地下管网图弹出来。热力显示，原江氏制药厂旧址下方，有持续生物电活动。
“那里是江晚舟小时候打针的地方。”沈知意盯着屏幕，“L医生给她注射记忆清除剂的实验室。”
谢临渊放大信号源位置，发现热力频率和直播间打赏高峰完全同步。
“他们在用粉丝情绪供能。”他说，“每一条弹幕，每一枚火箭，都是燃料。”
“所以红衣会根本不是人？”她声音冷了，“是套程序？”
“是仪式。”谢临渊指着日志末尾一行小字，“‘红衣为载体，执念为引，血缘为钥。唯有知意，可破局。’”
沈知意猛地抬头。
“又来？”她嗤笑，“我妈留话，你妈留数据，现在连邪教都指定我当救世主？”
谢临渊没接话，而是调出江晚舟最近三个月的直播录像。
画面一帧帧过。她穿的都是“贫民窟女孩”系列穿搭：洗旧的格子裙、破洞毛衣、褪色红围巾。
“看这里。”谢临渊暂停在某一帧。
红围巾在灯光下反光，频率极短，一闪而过。
他把这段反光波形提取出来，和金属片的震动频率对比——完全一致。
“她的衣服是接收器。”他说，“红衣不是象征，是设备。染料里有纳米级信号捕捉层，能接收L-13的指令。”
“所以她每次喊我‘姐姐’，其实是在激活程序？”
“对。情感越强，信号越强。”
沈知意沉默两秒，忽然起身走到厨房，拿出她的翡翠茶盏，倒了杯冰美式。
“那你猜，我这个动作，是不是也被设计过？”
谢临渊看着她。
她抿了一口，动作优雅，像在直播。
“日志里有一条备注。”他打开文档，“‘Z-01情绪波动时，以低温液体+固定容器仪式化饮用，可抑制基因觉醒。’”
“……”
她手一抖，差点把杯子摔了。
“我他妈每天喝冰美式，是在被控制？”她声音发虚，“我妈让我养成的习惯，是为了——压住我自己？”
“不是控制。”谢临渊低声道，“是保护。她知道你会觉醒，但她不想你那么早知道真相。”
沈知意站在原地，茶盏在手里转了半圈。
她忽然笑了，笑得有点抖：“所以现在，我不喝这杯，是不是就要疯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看着她，“但我知道，你妈留下这习惯，不是为了让他们控制你，是为了让你有一天，能靠这个动作，想起她。”
沈知意没说话。
她把茶盏放在桌上，转身打开电脑，调出自己所有直播回放。
从第一场开始，逐帧看。
她看自己穿旗袍、戴发簪、用翡翠杯喝冰美式的样子，看弹幕刷“知微姐姐好优雅”，看江晚舟的账号在角落发“姐姐的血最漂亮”。
她看到第三十七场直播时，停住了。
那天她刚说完“姐妹，你妆花了，跟老黄瓜刷绿漆似的”，镜头晃了一下，背景玻璃映出她身后的挂钟。
指针，停在4:16。
而就在那一秒，打赏金额突然暴涨三倍。
“他们不是在听我讲话。”她声音很轻，“他们是在等这个时间点。”
谢临渊点头：“4:16是唤醒频率。你妈当年设的，L医生后来改了用途。”
“所以只要我在固定时间做固定动作，就是在给他们供能？”
“对。你每一次直播，都在无意识重启系统。”
沈知意猛地合上电脑。
“那我现在怎么办？停播？”
“停了也没用。”程野插话，“系统已经激活，除非你找到源头，切断供能链。”
“源头在哪？”
“江氏旧厂地下实验室。”谢临渊站起身，“那里有主控机，连接着所有红衣载体。”
“怎么断？”
“两种方式。”他看着她，“一是毁掉主机，二是——你亲自走进去，用你的基因信号覆盖它。”
“我进去？”她挑眉，“然后被洗脑？”
“不是洗脑。”他说，“是反向入侵。你是Z-01，是最初的设计模板。你的生物信号，能覆盖所有复制体。”
沈知意冷笑：“听起来像老套的救世主剧本。”
“但你是唯一能走进去的人。”他声音沉下去，“因为只有你，既被他们设计过，又被你妈保护过。你体内有两种程序在打架——这让你成了漏洞。”
她盯着他看了几秒，忽然转身去拿包。
“走。”
“现在？”
“不然等他们升级系统？”她把峨眉刺别回后腰，“我倒要看看，我这身血，到底是谁的实验品。”
谢临渊没动。
“你不怕？”他问。
“怕？”她拉开门，夜风吹起她的发，“我重生回来，不就是为了掀了这盘棋？”
他这才起身，跟上去。
电梯下到底层，车库灯光昏黄。谢临渊拉开车门，忽然顿住。
他低头看手机，程野刚发来一张图——是江氏旧厂地下结构剖面。
在最深处，标着一个红点。
旁边写着：【供能核心：活体脑组织，来源未知】。
沈知意凑过去看了一眼，脸色没变。
她拉开车门，坐进副驾。
“开车。”她说，“我今天还没直播呢。”
车灯亮起，照亮前方路面。
她摸出手机，打开直播软件。
头像一闪，直播间开启。
标题她没改，还是那句：“知微日常：今天也在努力活着。”
弹幕瞬间炸开。
她对着镜头笑了笑，举起翡翠茶盏。
“姐妹们。”她说，“今晚加场。”
茶盏边缘，一滴水珠滑落，砸在手机屏幕上，晕开一道痕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