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幕打了辆车，按照系统感应的方位，来到了临江路附近。
这里果然是富人区，一栋栋设计别致的独栋别墅或高档公寓楼掩映在绿树丛中，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。
宽阔整洁的道路，森严的门禁系统，偶尔驶过的也都是价格不菲的豪车。
她穿着一身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旧外套，站在镂空的铁艺大门外，像个误入此地的流浪汉，连门口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都向她投来警惕审视的目光。
感应器只给出了一个大致的范围，具体是哪一栋房子，根本无从得知。她试图在附近徘徊观察，没几分钟就被保安客气却强硬地请离了主干道。
【宿主，这样不行啊！】系统在她脑子里急得团团转，【要不然……我试试看能不能黑进他们的安保系统，暂时屏蔽一下监控或者门禁？给你创造个机会溜进去？】
谷幕扯了扯嘴角，黑进安保系统？
就凭这个连刷分都能被逮住，动不动就死机的破系统？
怕不是下一秒就要触发警报，然后她被当成不法分子扭送派出所。
“你还是闭嘴吧。”她回了一句。
在附近徒劳地转悠了快两个小时，除了引来更多警惕的目光外，一无所获。
眼看着天色渐晚，她最终还是放弃了，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，又回到了那间让她心情复杂的房子。
打开门，屋内一片寂静，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。
这过分的熟悉感此刻却像一张无形的网，让她感到窒息。
她叹了口气，瘫坐在沙发上，揉着发痛的额角。
“系统，”她几乎是带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，“你能不能……想办法给我搞个这个世界的身份证？哪怕是临时的假证也行。有个合法身份，做事也方便点，总比一直待在这个诡异的房子里强。”
这房子每一处细节都在提醒着她的过去和亏欠，让她无处可逃。
【身份证啊……我试试看！】系统似乎又燃起了斗志。
然后，谷幕就听到脑海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，听起来显然是系统自己配的音效。
紧接着是几声错误的提示音，最后归于沉寂。
【那个……宿主……】系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心虚，【主系统那边……好像因为我之前违规操作的事，暂时冻结了我的一部分高级权限……包括伪造或获取本位面重要证件之类的功能……】
谷幕：“……”
她就知道。
【嘿嘿……】系统试图用干笑缓解尴尬。
谷幕只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
“那你现在还能干什么？”她问。
【我还能给宿主发放任务！】系统立刻回答，仿佛这是它最后的尊严。
“行吧，”谷幕自暴自弃地说，“那你发吧。”
系统沉默了几秒，似乎在认真筛选，然后，一个任务面板弹了出来。
【日常任务：享用晚餐】
【说明：认真吃一顿晚餐，补充能量。】
【奖励：积分+1。】
……
谷幕看着那可怜的“+1”积分，连苦笑都扯不出来了。
行吧，一积分也是积分，总比没有强，反正吃饭她也不吃亏。
虽然她根本没有任何胃口。
自从回去之后，她的食欲就差到了极点，经常一天只勉强吃一顿，身体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。
她自己隐约也感觉到心理状态不太对劲，是那种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，持续的情绪低落和疲惫感，但她没心思去深究。
回来这两天大概算她状态最好的一阵子。
她还是起身，去厨房烧了水，泡了她回来时买的泡面。
她机械地拿起筷子，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。泡面没什么味道，她懒得放调料，像嚼蜡一样，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吃完了。
【叮！日常任务“享用晚餐”完成！奖励积分+1。当前积分：-19。】
看着那依旧刺眼的负数，谷幕叹了口气。
她洗了碗，然后直接回到卧室，把自己摔在了床上。
她倒是好久没有这么大的运动量了，今天只觉得浑身都疲惫，加上昨天晚上也没睡，人蔫了吧唧的。
窗外天色彻底黑透，谷幕睁着眼睛，望着天花板，大脑一片空白，却又异常清醒。失眠再次如约而至。
身体极度疲惫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需要休息，但意识却顽固地无法沉沦。
那些关于过去的杂乱念头，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，像一部永无止境的默片，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。
她没有把现实世界医生开的助眠药带过来，或者说，她根本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回来。
【宿主……你真的不睡吗？】系统的声音带着担忧，【你们人类不是都需要睡觉的吗？你怎么和不需要充电的机器人一样……】
谷幕没回应她。
她静静地躺着，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，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，感受着那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挥之不去的倦怠和麻木。
系统看着她这副了无生气的样子，数据似乎紊乱了一下。
【宿主你不要死啊！】
接着它沉默了很久，久到谷幕以为它又死机了。
然后，谷幕听到脑海里传来一阵类似物品兑换成功的声音。
【宿主……】系统的声音小小的，像是做贼心虚，【我……偷偷帮你兑换了这个……】
谷幕感觉到枕头边似乎多了个小瓶子。她侧过头，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，看到那是一瓶熟悉的安眠药。
谷幕：“……”
她真是服了。
“你别又被查到了。”她哑着嗓子提醒。
【没关系！这次是用正规积分兑换的常规物品！纯贷款的！主系统查不到！】系统信誓旦旦，【宿主，你快吃吧，你需要休息。】
谷幕看着那瓶药，犹豫了一下。
她确实需要睡眠，哪怕是药物强制带来的。她拧开瓶盖，倒出一片，没有水，就那么干咽了下去。喉咙里传来一阵苦涩的摩擦感。
药效渐渐上来，意识终于开始变得模糊。
那些纷乱的思绪像退潮般缓缓散去，她终于坠入了哪怕是短暂的黑暗之中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
在半梦半醒的混沌边缘，她似乎听到大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，然后是极其细微的“咔哒”一声。
是门锁落下的声音。
是梦吧……或者是幻听。
自从精神状态变得糟糕以后，出现幻听幻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。
她模糊地想，没有动弹，贪婪地眷恋着这来之不易的睡意。
然而，紧接着，清晰的高跟鞋敲击木质地板的声音，由远及近，一声声，像是踩在她的心脏上，打破了房间的寂静。
不是幻听。
但她还是没有动，身体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缚住了，或者说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惰性，让她不想也没有力气去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。
然而，一种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让她无法忽视。
她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。
这次脚步很轻，几乎听不到声音，但却带着一种存在感极强的压迫力，就停在了卧室门口。
没有动。
就那么静静地站着。
仿佛在打量，在确认，在酝酿着什么。
谷幕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，睡意被这诡异的气氛驱散了大半。
她依旧闭着眼，身体却下意识地绷紧了。
是梦吗？感觉太真实了。
时间在寂静中流逝，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。
然后，她听到了。
一个声音。
很轻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还有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，清晰地穿透了黑暗，钻进她的耳膜。
“姐姐。”
“好久不见。”
轰。
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。
谷幕猛地睁开了眼睛。
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霓虹灯光，她清晰地看到了站在床尾的那个人影。
高挑，纤细，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衣裙，不算长的棕色卷发垂在肩侧。
是路绵。
那张脸，褪去了少女时期最后的稚嫩，五官长开了，更加精致漂亮，带着一种冷冽的美感。
身材似乎也高挑了些，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，依旧是她熟悉的轮廓，只是里面盛满了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。
她真的来了。
不是梦，不是幻觉。
谷幕的大脑一片空白，震惊和长久以来的愧疚交织在一起，让她僵在床上，动弹不得。
她是怎么认出来的？
她眼睁睁地看着路绵，看着她慢慢地，一步步走近。
路绵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，平静得让人心慌。
她走到床边，一条腿半跪上来，柔软的床垫陷下去一块。然后，她俯下身，用一种近乎禁锢的姿势，将谷幕笼罩在她的阴影之下。
一只手抬起，冰凉的指尖，带着某种确认般的意味，抚上了谷幕的耳垂。
谷幕浑身一颤，瞳孔骤缩。
耳钉。
她在这里时，就戴着的那个耳钉。
是因为这个吗？可是，拥有同款的人也肯定不在少数……
而且，她明明……换了完全不同的脸啊。
路绵的指尖在微凉的宝石上流连，目光幽深地锁住谷幕震惊失措的眼睛。
她凑得很近，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在谷幕的脸上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。
谷幕的心脏狂跳得像要挣脱胸腔，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住，僵硬得无法做出任何反应。
是震惊过度，或是愧疚作祟。
也可能是……内心深处，对于这个她亏欠了太多的人，她根本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力气。
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路绵越来越近，近到能数清她卷翘的睫毛，近到能看清她眼底那翻涌的波浪。
路绵的唇，在距离她只有毫厘之遥的地方，停住了。
时间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