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上的内容,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!
这是……苏家做假账的铁证!
有了这个,他就能在朝堂之上,一击致命!
“东西哪来的?”周明德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。
“一只信鸽送来的。信筒里,除了这张纸,还有一句话。”
“什么话?”
幕僚压低声音:“‘明日午时,城南破庙,只身前来,可见全貌’。”
周明德的眼睛眯了起来。
这是一个局。
一个专门为他设下的局。
对方是谁?为什么要给他这个东西?
是想借他的手,扳倒苏家?还是想把他拖下水,坐收渔翁之利?
周明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,大脑飞速运转。
风险很大。
但收益,更大!
只要能扳倒苏家,他就能顺势接管户部的大权,甚至……在内阁之中,更进一步!
这个诱惑,他无法拒绝。
“去查。”周明德沉声下令,“查清楚送东西的人是谁!还有,明天城南破庙,提前布置好人手!我倒要看看,是何方神圣,在跟我玩这个把戏!”
“大人,万一有诈……”
“富贵险中求!”周明德的眼神里,闪烁着贪婪与野心,“这个险,值得冒!”
他不知道,他的一举一动,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。
在醉仙楼对面的一个阁楼上,郑闲透过窗户的缝隙,冷冷地看着周府的幕僚匆匆离去。
他唇角牵起一丝冷酷的弧度。
周明德,上钩了。
但他真正的目标,不是周明德。
而是……那个躲在暗处,自以为是棋手的银色面具人。
他故意在信中留下如此明显的邀约,就是为了让那个同样在监视着全局的面具人看到。
他要让所有人都以为,他要和周明德做交易。
这样,明天在城南破庙,就会有三方人马。
想灭口的苏家。
想拿证据的周明德。
还有……想坐收渔利的那个面具人。
而他,郑闲,将会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上演一出……金蝉脱壳!
他要利用这三方的互相牵制,为自己创造一个真正的,能逃出京城的机会。
同时,他还要送给那个面具人一份大礼。
一份让他永生难忘的大礼。
郑闲收回目光,将那本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青皮账册,轻轻放在桌上。
他轻轻抚摸着封面。
“张承,看到了吗?”
“你的棋局,我接手了。”
“但是,得按我的规矩来玩。”夜色如墨,泼洒在京城的每一片瓦当。
一间密室内,烛火摇曳,映照着一张银色的面具。面具之下,一双眼睛深邃如潭,正静静地听着手下的汇报。
“……周明德已经回府,并且加派了人手,明日城南破庙,他会去。”黑衣人单膝跪地,声音嘶哑。
“苏家呢?”面具人没有回头,手指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一枚素银戒指,动作缓慢而富有韵律。
“苏家的探子也动了。苏振南的长子苏烈,亲自带了‘血蝠卫’出动。看样子,是想连人带账本,一起埋在破庙里。”
“呵。”面具人发出一声轻笑,分不清是赞许还是嘲讽,“一群蠢货,追着鱼饵,却看不见下钩的渔夫。”
他眼中的世界,是一盘精妙的棋局。周明德是贪婪的“车”,苏家是凶猛的“炮”,而那个抛出账本的神秘人,则是一枚……过河的“卒”。
一枚想要将军,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被盯上的卒子。
他早已查清,那本账册最初的主人,是御史张承。张承一家被灭门,账册却离奇失踪。如今重现天日,背后之人,想必是张承的余党。
一个妄图复仇的可怜虫。
“他想要什么?”面具人问,像是在问手下,又像是在问自己,“把周明德和苏家都引到破庙,然后呢?当场交易,拿钱走人?天真。”
在他看来,这不过是一场黑吃黑的闹剧。那个所谓的“张承余党”,高估了自己的能力,也低估了京城这潭水的深度。
“大人,我们是否要……”黑衣人做了个下切的手势。
“不。”面具人站起身,走到窗边,推开一道缝隙。冰冷的夜风灌入,吹动他黑色的衣袍。“为什么要阻止?让狗去咬狗,我们等着捡骨头,岂不更好?”
他的计划很简单。等周明德、苏家和那个神秘人斗得两败俱伤,他的人再入场,将账册和所有知情人,一并“清理”干净。
这本账册,对他而言,也是一枚极有用的棋子。
“让‘影’组去吧。”他淡淡吩咐,“告诉他们,我只要一样东西——完整的账册。至于人……破庙里,不能有活口。”
“是!”黑衣人领命,身形一闪,融入黑暗。
面具人重新关上窗,密室里恢复了死寂。他回到桌前,看着跳动的烛火,眼神里满是掌控一切的自负。
明天,一切都将尘埃落定。
那枚过河的卒子,会连同他幼稚的复仇计划,一起被碾碎。
……
同一片夜空下,苏府书房,灯火通明。
苏家家主苏振南,一个年过半百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的男人,正用一块白布,仔细擦拭着一柄出鞘的短刀。刀身寒光闪烁,映出他毫无波澜的脸。
“查清楚了?”他开口,声音平稳,却带着一股血腥气。
“查清了。消息是从周明德府里传出的。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,拿到了我们和南淮盐商的账目,约周明德明日午时,在城南破庙交易。”回话的是他的长子苏烈,一个身材魁梧,脸上有一道刀疤的青年。
苏振南擦刀的动作停顿了一下。
“南淮的账……”他语气不变,但书房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了几分,“是张承的那本?”
“八九不离十。”苏烈眼中凶光毕露,“爹,那老东西都死透了,居然还有尾巴!”
“斩草,就要除根。”苏振南将短刀“锵”一声插回鞘中,声音冷硬,“周明德那个老狐狸,贪得无厌。他以为这是他的机会,却不知是他的死期。”
苏家的势力盘根错节,在户部安插几个眼线,并非难事。周明德的一举一动,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。
“烈儿,你亲自去。”苏振南站起身,走到儿子面前,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,“带着‘血蝠卫’。我不管那个送东西的是谁,也不管周明德带了多少人。”
他伸出两根手指。
“我要两个结果。第一,账册拿回来,片纸不能少。第二,破庙里,除了我们自己人,不能有任何一个喘气的。”
“爹,您放心。”苏烈咧嘴一笑,露出森白的牙齿,“我办事,您知道。我早就想把周明德那个老匹夫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了!这次正好!”
“不要大意。”苏振南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那个敢玩火的人,或许有后手。记住,你的首要目标是账册。”
“明白!”苏烈重重点头,转身大步离去。
看着儿子消失的背影,苏振南重新坐下,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,一饮而尽。
信息差?后手?
在他看来,绝对的力量面前,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。他苏家能在京城屹立不倒,靠的不是算计,是刀。
谁敢挡路,就用刀把他劈开。
简单,直接,有效。
……
次日,天色阴沉,像是要下雨。
城南破庙,早已荒废多年。断壁残垣间,野草疯长,蛛网遍布。
郑闲像一只壁虎,悄无声息地贴在庙宇主梁的阴影里,俯瞰着下方的一切。他一身灰扑扑的衣服,脸上也抹了灰,与周围的尘土几乎融为一体。
他来得很早,天没亮就到了。
这半天时间,他没闲着。他在破庙的几个关键位置,都设下了小小的“惊喜”。
几根用作陷阱的绊索,藏在没过脚踝的杂草里。几处看似稳固的残墙,其实只需要一根杠杆就能让它轰然倒塌。还有神像背后那个被掏空了大半的底座,里面塞满了干燥的艾草和几包硫磺粉。
这些东西,杀伤力不大,但足以在关键时刻,制造出最大的混乱。
他的呼吸平稳悠长,心跳被压制在一个极低的频率。他不是不紧张,而是将所有的紧张,都转化成了极致的专注。
他能感觉到,有人来了。
不是一拨,是好几拨。
东南方向的林子里,有刀剑出鞘的细微摩擦声,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杀气。是苏家的人,他们总是这么急不可耐。
西北方向的山坡上,有几块岩石的影子不太对劲,隐约能看到弓弦的反光。那是周明德的后手,这个老狐狸,果然想黑吃黑。
还有一个……
郑闲的目光,投向了破庙对面,最高的那棵歪脖子老槐树。树冠的阴影里,有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黑点。
那个人,就像一只潜伏的毒蝎,安静,耐心,且致命。
银色面具人。
他果然也来了。
郑闲的嘴角,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,微微上扬。
演员,全部到齐了。
就等他这个导演,喊“开始”了。
他在怀里摸了摸,摸到了两个用油布包裹的硬物。
一本,是真正的青皮账册,记录着苏家累累罪证。
另一本,是他花了一晚上伪造的。封面、纸张、墨迹,都模仿得惟妙惟肖。但里面的内容,却被他偷天换日,变成了一份伪造的,关于兵部走私军械,并嫁祸给某个“银色面具”主使的惊天密信。
这,就是他要送出的大礼。
他要让这些人,狗咬狗,一嘴毛。
时间,一分一秒过去。
午时将至。
周明德一身便服,在几名精干护卫的簇拥下,从山道上走了下来。他一边走,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。
当他踏入破庙的瞬间,林子里的苏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对身边的血蝠卫打了个手势。
“准备动手。”
山坡上,周明德的幕僚也看到了苏家的人,他立刻对弓箭手下令:“瞄准那片林子,只要我们的人有危险,立刻放箭!”
老槐树上,被称为“影”的黑衣人,则像一块石头,纹丝不动。他的任务是在最混乱的时候,拿到账册,杀死所有人。在此之前,他只是一个观众。
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黄雀。
却不知道,螳螂根本没带蝉来。
“咚——”
一声闷响,从破庙正中央传来。
所有人的目光,瞬间被吸引过去。
只见一个灰色的包裹,从房梁上直直坠落,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。
来了!
周明德的眼睛亮了!苏烈的眼神也变得贪婪!树上的“影”同样绷紧了身体!
周明德身边的护卫立刻就要上前。
“等等!”周明德一把拉住他,这个老狐狸,依旧保持着最后的谨慎,“让他自己现身!”
他话音刚落,一道人影,真的从主梁上一跃而下。
正是郑闲。
他落地无声,依旧是那副灰头土脸的样子,仿佛一个逃难的灾民。
“东西,就在这里。”郑闲指了指地上的包裹,声音沙哑,听不出年纪,“周大人,你的诚意呢?”
周明德眯起眼睛,上下打量着郑闲。太年轻了,也太普通了,根本不像能掀起如此风浪的人。
“只要东西是真的,本官绝不亏待你。”周明德沉声道,同时暗中给护卫打了个眼色,让他们散开,隐隐将郑闲包围。
“一手交钱,一手交货,这是规矩。”郑闲寸步不让。
就在这时,一声狞笑,打破了对峙。
“规矩?在这里,我苏烈,就是规矩!”
十几道黑影,如同鬼魅一般,从林中爆射而出,直扑庙宇中心!为首的苏烈,手中长刀卷起一道匹练般的寒光,目标直指地上的包裹!
“保护大人!”周明德的护卫也动了,纷纷拔刀迎了上去。
“放箭!”山坡上,幕僚果断下令。
咻咻咻!
箭矢如雨,瞬间覆盖了苏家众人的冲锋路线。
叮叮当当!
苏家的血蝠卫训练有素,挥舞兵器,格挡开大部分箭矢,但冲锋的势头,也被遏制了。
场面,瞬间乱成一团!
周明德的人和苏家的人,在破庙里捉对厮杀起来。刀光剑影,血肉横飞。
周明德被护卫死死护在身后,脸色铁青。他没想到苏家的人如此猖狂,竟然敢在这里直接动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