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上午,就在工匠们挥汗如雨地砌着砖墙时,一辆华丽的马车直接停在了工地门口。
车帘掀开,昨天还贼眉鼠眼的钱德,此刻却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绸缎衣衫,脸上挂着倨傲的笑容,趾高气扬地走了下来。
他身后,还跟着四个身材魁梧、太阳穴高高鼓起的家将,一看就是练家子,眼神锐利如鹰,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。
“让你们管事的出来!”钱德捏着嗓子,对着门口的工匠尖声喊道,下巴抬得快要翘到天上去。
周文闻声赶来,看到这阵仗,心头又是一紧。
“钱掌柜,不知大驾光临,有何贵干?”周文强作镇定,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。
钱德斜睨了他一眼,冷哼一声,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,径直越过他,朝着工地的中心,那间简陋的棚屋走去。
“郑公子!”他站在棚屋门口,朗声喊道,“陇西李氏钱德,前来拜会!”
他特意在“陇西李氏”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,仿佛那是什么金字招牌,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
棚屋的门帘被掀开,郑闲慢悠悠地走了出来。他依旧穿着那身普通的粗布衣服,手里还端着一个粗瓷碗,碗里是刚刚煮好的粟米粥,正冒着热气。
他靠在门框上,一边用筷子扒拉着粥,一边懒洋洋地打量着钱德。
“哦?陇西李氏?”郑闲喝了一口粥,咂了咂嘴,像是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,“怎么,你们李家现在这么落魄了?连个像样的门面都没有,要派一个酒楼掌柜出来抛头露面?”
“你!”钱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。
他本以为自己报出“陇西李氏”的名号,对方就算不吓得屁滚尿流,也该是诚惶诚恐,恭敬迎接。谁知道,迎来的却是这般赤裸裸的羞辱!
他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怒火,皮笑肉不笑道:“郑公子说笑了。在下今日前来,是奉了主家之命,想和郑公子谈一笔生意。”
“生意?”郑闲又喝了口粥,吹了吹热气,“我这穷乡僻壤的破工地,能有什么生意跟你们高高在上的李家谈?”
钱德眼中的贪婪再也掩饰不住,他往前凑了一步,压低声音道:“郑公子何必明知故问?你手上那‘冰火酿’的方子,我家主人看上了。你开个价吧。”
他一副施舍的口吻,仿佛让郑闲开价,已经是天大的恩赐。
郑闲闻言,停下了喝粥的动作,他将碗放在一旁的木桩上,然后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钱德,缓缓地笑了。
“看上了?”他笑得肩膀都在抖,“你们李家的人,看上别人家的东西,都是直接上门来要的吗?这不叫生意,这叫抢。懂吗?土匪!”
“放肆!”钱德身后的一个家将厉声喝道,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。
钱德抬手制止了他,脸上的假笑已经完全消失,取而代代的是一片阴冷。
“郑闲,我劝你想清楚。你如今不过是个被家族扫地出门的丧家之犬,而我们陇西李氏,想捏死你,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!”他撕破了脸皮,语带威胁,“把方子交出来,我家主人可以赏你一世富贵。若是不交……”
他拖长了声音,阴恻恻地笑道:“这长安城,每天横死街头的人,可不少啊。”
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周围的工匠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,惊恐地看着这一幕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周文更是紧张得手心全是汗,他死死地盯着那几个按着刀柄的家将,随时准备扑上去。
然而,郑闲却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。
他伸出小指,慢条斯理地掏了掏耳朵,然后对着钱德的方向轻轻一弹,仿佛弹掉了什么脏东西。
“说完了?”他懒洋洋地问。
钱德一愣。
“说完了就滚。”郑闲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,眼神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,直刺钱德心底,“带着你的主子一起滚。回去告诉他,我的东西,他要不起。想抢?让他自己洗干净脖子,亲自来试试。”
“你……你找死!”钱德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郑闲的鼻子尖叫道,“给我上!把这小子给我拿下!今天我就让他知道,马王爷有几只眼!”
那四名家将闻言,瞬间拔出腰刀,煞气腾腾地便要冲上来。
“周文。”郑闲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“在!”
“把这几条乱吠的狗,给我扔出去。”
“是!”
周文早就憋了一肚子火,听到命令,怒吼一声,抄起墙角一根手臂粗的木棍,不退反进,猛地迎了上去!
“都他妈愣着干什么!”周文对着周围目瞪口呆的工匠们吼道,“有人在咱们的地盘上撒野,抄家伙,干他娘的!”
这些工匠多是老实本分的苦哈哈,但郑闲给的工钱高,伙食好,从不拖欠,他们心里早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。此刻见主家被欺负,一股血气也涌了上来!
“干他娘的!”
“敢在太岁头上动土!”
几十个手持铁锹、锄头、木棍的工人瞬间被点燃了,呼啦啦一下围了上来,那气势,竟比那四个持刀的家将还要凶悍几分!
钱德和他的家将们都傻眼了。
他们何曾见过这种阵仗?一群泥腿子,竟然敢对他们这些豪门奴仆动手?
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,周文的木棍已经带着风声,狠狠地砸在了一个家将的手腕上。
“当啷”一声,腰刀落地。
紧接着,无数的铁锹、木棍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。
“哎哟!”
“别打了!住手!”
惨叫声和求饶声响成一片。那四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家将,在愤怒的工人面前,就像是四只掉进狼群的耗子,瞬间被淹没了。
钱德更是被一个壮汉一脚踹在屁股上,一个饿狗扑食,啃了一嘴的泥。
“扔出去!”
郑闲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几个工人立刻上前,像拖死狗一样,将钱德和他那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家将拖到了工地大门口,然后毫不客气地,一把扔到了外面的烂泥地里。
“滚!再敢来,打断你们的狗腿!”
“呸!”
工人们的叫骂声和吐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。
钱德狼狈地从泥地里爬起来,一身华丽的绸缎已经变成了泥衣,他怨毒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棚屋门口,神情冷漠的郑闲,嘶声力竭地吼道:
“郑闲!你等着!我们陇西李氏,绝不会放过你的!!”
说完,便在一片哄笑声中,带着他的人,连滚带爬地逃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