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外,王旭那辆奢华的马车卷起一阵烟尘,狼狈地消失在街角。
店铺内,空气仿佛还凝固着方才的剑拔弩张。
“东家……”
一个略显肥胖的身影从后堂快步走出,正是这里的管事。
他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忧虑,刚才前厅的争吵,他一字不落地都听见了。
“咱们……咱们真的就这么把太原王氏的公子给打发了?”
管事的声音有些发干。
那可是太原王氏啊!
是能让整个大唐都抖三抖的庞然大物,寻常人别说得罪,就是能远远地看一眼他们家族的车马,都够吹嘘半辈子了。
虽然知道,东家开了这家书坊,必然会引起那些世家大族的注意。
之前也跟太原王氏起了冲突。
但昨天出面的,毕竟只是太原王氏的一名管事。
打发走也就算了。
而今天来的,可是太原王氏的公子。
东家这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!
郑闲缓缓转过身,脸上的冷冽早已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安的平静。
他拍了拍管事结实的肩膀,淡淡一笑道:“你觉得,如果我今天答应了他,跪下去领那个管事的位置,我们以后会怎么样?”
管事愣了愣,挠了挠头,瓮声瓮气地说道:“那……咱们不就有王家当靠山了?以后在长安城,谁还敢欺负咱们?”
“靠山?”
郑闲嗤笑一声,走到茶桌旁,将那杯王旭没喝过的茶水倾倒在地,“那不叫靠山,那叫狗圈。今天他们能让我跪下去当管事,明天就能让我献出秘方,后天就能把我像条死狗一样踢开。记住了,膝盖这东西,一旦软过一次,就再也直不起来了。”
这番话,让管事似懂非懂,但他听明白了最后一句话。
他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东家说得对!俺们不当狗!”
郑闲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。
“他们以为,我这商行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,想靠着人多势众,就能把我一口吞下。”
郑闲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“他们很快就会知道,这块柿子,不但不软,还他娘的硌牙。”
他看向管事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:“传我的话下去,让咱们藏在城外的那些伙计都动起来。告诉他们,‘鱼饵’已经撒下去了,就等着大鱼上钩。另外,把咱们之前备下的那批‘硬家伙’都分发下去,从今晚开始,商行内外,三步一岗,五步一哨,一只苍蝇也别想悄无声息地飞进来!”
“是!东家!”
管事领命,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,转身大步离去。
郑闲重新坐下,给自己倒了杯茶。
茶水尚温,正如这场刚刚拉开序幕的战争。
他知道,王旭回去之后,王珪必定会恼羞成怒。
而世家对付一个不听话的平头百姓,手段无非就那么几种。
威逼、利诱、栽赃、嫁祸……乃至,最简单直接的暴力。
果不其然,第二日清晨,麻烦便接踵而至。
“闲云商行”的大门刚刚打开,门外就涌来了一群流里流气的地痞无赖。
他们也不冲进来,就堵在门口,一个个歪嘴斜眼,对着过往的路人和想要进店的客人阴阳怪气地叫嚷着。
“哎哟喂,大家快来看啊!就是这家黑心店!”
“听说他们用的纸都是从乱葬岗扒出来的死人纸,摸了都晦气!”
“何止啊!我听说他们老板心黑手辣,为了赚钱,连自家祖宗都卖了!不然哪来的钱开这么大个店?”
污言秽语,不堪入耳。
原本热闹的店门口,瞬间变得冷清下来。
一些原本兴致勃勃的士子和百姓,纷纷皱起了眉头,在门口指指点点,犹豫着不敢上前。
店里的伙计们个个气得脸色通红,握紧了拳头,却又不敢轻举妄动。
郑闲从后堂缓缓走出,隔着门槛,冷冷地看着门外那群上蹿下跳的丑角。
为首的一个刀疤脸看到郑闲,更是嚣张,他一口浓痰吐在“闲云商行”光洁的门槛上,挑衅地笑道:“怎么着?正主儿出来了?小子,我告诉你,识相的就赶紧关门滚蛋,不然,爷几个的拳头可不长眼睛!”
郑闲笑了。
他没有动怒,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,一步步地走出了店门。
阳光照在他的身上,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“各位,一大清早就在我这门口卖力吆喝,想必是饿了吧?”
郑闲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。
刀疤脸一愣:“你他妈说什么?”
郑闲不理他,只是拍了拍手。
只听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街道两侧传来,眨眼之间,二十多个手持哨棒、身形剽悍的汉子便将这群地痞无赖团团围住。
这些汉子眼神冷厉,步伐稳健,身上自带着一股军伍出身的煞气,与街头混混的虚张声势有着天壤之别。
那群地痞无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,一个个吓得腿都软了,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刀疤脸更是面如土色,结结巴巴地说道:“你……你们想干什么?光天化日之下,你们还想行凶不成?!”
“行凶?”
郑闲走到他的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,“不不不,我怎么会行凶呢?我只是看各位辛苦,想请各位吃顿饱饭而已。”
说着,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,足有十两,在刀疤脸的眼前晃了晃。
“这锭银子,够你们去对面酒楼吃一顿好的了。”
郑闲的声音充满了诱惑,“告诉我,是谁让你们来的。说出来,这银子就是你们的。不说……”
他顿了顿,眼神陡然变得森寒如冰。
“不说,我就把你们的舌头一根根拔下来,再把你们的手脚打断,扔到城外的乱葬岗去喂野狗。你们猜,是王家的名头硬,还是野狗的牙口硬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