名额不够，那岂不是要抢破头？
王玄策顿了顿，观察着众人的反应，接着说道：“所以，报名的时候，我会安排人手进行简单的测试。主要是看看你们的身体状况，是不是能承担得了作坊里的活计。身体不好的，或是好吃懒做的，那可不行。咱们要的是踏实肯干的人。”
听到要测试，人群又安静了一些。
不过，只要不是看家世背景，只要肯出力就能得到这个机会，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。
“大人，那这作坊……是做什么的啊？招这么多人？”
老赵头壮着胆子问道，他虽然激动，但骨子里的小心谨慎还是让他想多打听清楚一些。
王玄策笑了笑，卖了个关子：“作坊是做什么的，现在还不能说。不过你们只管放心，绝对是能赚钱的好营生！而且，小少爷说了，咱们庄园要红火起来，以后赚钱的门路还多着呢！只要你们好好干，跟着小少爷，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！”
他当然不能把琉璃的事情泄露出去，这是小少爷再三叮嘱过的。
听王玄策这么一说，佃户们虽然还是好奇作坊的具体营生，但十贯钱的月钱，加上王玄策描绘的美好前景，已经足够让他们心潮澎湃了。
他们相信，这位新来的小少爷，或许真的能给他们带来不一样的生活。
“行了，我这边还有其他事情要办。”
王玄策看目的已经达到，便准备离开，“你们回去好好想想，明天来报名的时候，记得把家里的情况也说清楚，优先考虑那些家里人口多、日子更难过的。”
他说完，便翻身上马，带着几个下人准备离开。
然而就在他刚要策马时，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焦急的声音。
“大人，俺有个问题！俺家不是庄子上的佃户，是隔壁村的，能报名吗？”
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，挤开人群，大声问道。
他脸上带着期盼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王玄策。
王玄策眉头微皱，目光落在这个汉子身上。
他不是庄子上的佃户？
小少爷可是说了，优先招募庄园上的佃户。
“你不是庄子上的佃户？”
王玄策沉声问道。
那汉子点了点头，说道：“是！但俺啥都能干，力气大得很！只要给俺一口饭吃，让俺干啥都行！”
他声音里带着一股恳求。
周围的佃户们也看向这个汉子，有人认识他，知道他是隔壁村里有名的穷汉子，一家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。
王玄策看着汉子渴望的眼神，又想到小少爷优先佃户的吩咐，心里一时间有些犹豫。
按理说应该拒绝，可看他这副样子……
正当王玄策思索之际，人群中又响起了其他声音。
“王管家，俺家亲戚也不是庄子上的，能让他来试试吗？”
“俺认识个会烧窑的，虽然不是佃户，但有手艺，您看……”
一时间，原本只属于庄园佃户的机会，似乎要被外村人挤占了。
庄园的佃户们脸上又露出了担忧之色，他们可不想把这难得的机会让给外人。
王玄策看着这些人的反应，心里迅速做出了决定。
小少爷既然说了优先佃户，那就要严格按照小少爷说的办。
这是立规矩的时候，不能因为一两个特例就坏了章程。
他沉下脸，对着那个魁梧汉子以及其他人说道：“不行！”
他的声音很大，带着一股威严，瞬间让躁动的人群安静下来。
“优先招募庄园上的佃户！”王玄策一字一顿地说道，“这是咱们庄园自己的事儿，跟外人没关系！想要报名，先得证明你是咱们庄子上的佃户才行！”
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个汉子，以及其他想替外人说情的佃户。
“你们也都给我听好了！”
王玄策的声音更加严厉了几分，“谁要是敢浑水摸鱼，想把外村的人塞进来，别怪我不客气！到时候别说作坊的活计，就是庄园里的地，你们也别想再种了！”
这话如同当头棒喝，让那些原本心存侥幸的人瞬间打消了念头。
庄园里的地是他们的命根子，丢了地，那可就真的活不下去了。
那个魁梧的汉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，眼中充满了失望。
他想说什么，但看着王玄策冰冷的眼神，又把话咽了回去。
他知道，机会没了。
庄园的佃户们见王玄策如此说，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，又对王玄策充满了敬畏。
他这是铁了心要维护庄园的利益啊！
王玄策见众人不再开口，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“记住了，明天村口报名。只要是咱们庄子上的佃户，都有机会！”
他说完，不再停留，调转马头，准备离开。
然而，就在王玄策即将策马离去的时候，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，这次的声音有些怯怯的，带着一丝犹豫。
“王管家……俺……俺家是庄子上的佃户……俺……俺能报名吗？”
王玄策停下动作，回头看去。
只见一个穿着破旧衣衫，身形瘦弱，脸上带着些许污垢的少年，正缩在人群后面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。
少年看起来也就十来岁的样子，个头不高，站在一群大人中间显得十分不起眼。
王玄策打量了他一眼，问道：“你叫什么名字？多大了？”
少年搓了搓手，低声回答道：“俺叫铁蛋……今年十四了……”
铁蛋？
十四岁？
王玄策心中一动。
十四岁虽然不大，但也勉强算是半个劳力了。
只是看他这副瘦弱的样子，能干得了作坊里的活吗？
而且……优先佃户招募，这铁蛋确实符合条件。
王玄策沉吟了一下，正要开口询问更多细节，却听到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。
“这铁蛋……他家里可就剩他自己了……”
“可不是，他爹前两年就病死了，他娘去年也……”
“这孩子命苦啊……”
听到这些议论，王玄策看向铁蛋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。
孤儿？
庄园的佃户孤儿？
铁蛋似乎听到了周围的议论声，头更低了，身体也缩得更紧。
他知道自己这副样子，恐怕很难被选中。
可十贯钱一个月的工钱，对他来说，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。
王玄策看着少年单薄的身影，又想到小少爷说的“只要能干活”，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。
他正要开口，却被另一边的响动吸引了注意力。
“大人！您稍等！”
人群中，又有人挤了出来。
这次出来的，是两个身材高大，面色黝黑的青年汉子。
他们穿着粗布衣裳，虽然朴素，却显得精壮有力。
王玄策看着他们，觉得有些眼熟，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。
其中一个汉子大步上前，对着王玄策抱了抱拳，恭敬地说道：“大人，小的周大牛，这是俺弟弟周二虎，俺们都是庄子上的佃户。俺们想报名！”
王玄策上下打量着两人，见他们身板结实，一看就是能吃苦卖力气的。
“你们两个……”
王玄策点了点头，正想说让他们明天前来报名就行。
然而，周大牛接下来的话，却让他有些意外。
“大人，俺们兄弟俩报名是真心的！不过俺们还有个不情之请……”
周大牛说到这里，声音压低了一些，眼神飘向人群后面的铁蛋。
“什么不情之请？”
王玄策问道。
周大牛一咬牙，像是下了什么决心，说道：“大人，俺们兄弟俩愿意少拿一半的工钱……只求您能让铁蛋那小子也进作坊！他虽然小点，但也能干活！他家实在太苦了，父母早早走了，就剩下他带着几个弟弟，妹妹，再这样下去，恐怕就活不下去了！”
他说这话的时候，周二虎也在一旁连连点头，脸上带着恳求之色。
这话一出，周围的佃户们都愣住了。
少拿一半钱，换一个名额给别人？
十贯钱啊！
少一半可是足足五贯钱！
这周家兄弟俩，真是……真是厚道啊！
铁蛋更是猛地抬起头，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大牛和周二虎，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。
王玄策也愣住了。
他见过不少蝇营狗苟、为了一点利益就能撕破脸的人，却没想到在这里，竟然能看到这样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利益的人。
而且，五贯钱啊！
一个人少拿五贯钱，两个人就是十贯。
这不是说他们拿自己的钱给别人？
他看着周家兄弟俩真诚的眼神，又看了看瘦弱的铁蛋，以及周围佃户们复杂的表情。
这个情况，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。
按理说，他应该拒绝，严格按照规矩办事。
可小少爷说过，要招募“踏实肯干”的人。
而周家兄弟俩愿意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利益，这份品性，不正是“踏实”和“肯干”最好的体现吗？
而且，如果能解决这个铁蛋的困境，或许也是一件好事。
毕竟小少爷说要让庄园红火起来，让庄园的人过上好日子，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庄园里的人饿死。
王玄策陷入了沉思。
他该如何处理这件事？
是严格遵守“优先佃户”的规矩，但拒绝这个额外的请求？
还是稍微变通一下，利用手中的权力，成全周家兄弟俩的善心，也给铁蛋一条活路？
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烈日，仿佛从中感受到了某种灼热的决断。
“周大牛，周二虎……”王玄策开口了，他的声音比之前缓和了一些，“你们俩的意思我明白了。但规矩就是规矩，小少爷说了优先招募庄园的佃户，这你们兄弟俩没问题……”
他顿了一下，目光再次转向铁蛋。
“至于他……他也算是庄上的佃户……”
王玄策的话没有说完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。
都是庄上的佃户，铁蛋虽然看着瘦弱，年龄也不大，可也不是没有机会。
周大牛和周二虎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。
铁蛋更是浑身一颤，亮晶晶的眼眸凝视着王玄策。
充满了感激！
周围的佃户们也都叹了口气，他们知道，铁蛋这苦命的孩子，有希望了。
“报名的时候，我会亲自盯着。”
王玄策继续说道，语气带着一丝严厉，“你们兄弟俩，记住你们说的话，要是在作坊里不好好干，或是让我知道你们偷奸耍滑，别怪我到时候把你们兄弟俩一起赶出去！一文钱工钱都没有！”
“至于他……”王玄策指了指铁蛋，“他能不能进作坊，到时候我会看他自己的表现！如果能通过测试，我就给他一个机会！要是通过不了，那我也没办法！”
他这话的意思很明确，周家兄弟俩想把铁蛋带进去，就得自己表现得足够好，而且铁蛋也得自己争气。
“多谢大人！多谢大人！”周大牛和周二虎激动得连连鞠躬道谢。
铁蛋也反应过来，小小的身影对着王玄策深鞠一躬，声音带着哽咽：“谢谢大人……俺一定会好好干的！”
周围的佃户们看着这一幕，也纷纷感叹王玄策虽然严厉，但也不是不讲情面。
王玄策看着这三个得到了“机会”的人，心里也盘算着。
周家兄弟俩既然这么讲义气，想必人品不会太差。
而那个叫铁蛋的少年，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，眼神里却还带着不屈的劲儿，或许也是个好苗子。
把他们招进作坊，或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。
“行了，都回去吧！”王玄策挥了挥手，“记住我说的话，明天都精神点，别像个病猫似的！”
他说完，不再多留，策马带着几个下人，径直离开了村口，留下一群还在震惊和兴奋中的佃户们。
马蹄声渐远，村口重新恢复了平静，但刚才王玄策带来的消息，却像是扔进滚油里的火星，瞬间点燃了整个村子。
“十贯钱！真是十贯钱啊！”
“太好了！我家大儿子身子骨好，让他去试试！”
“俺家闺女也能干活，不知道能不能进啊！”
“那周家兄弟俩真是厚道！竟然愿意少拿钱给铁蛋！”
“这新来的主家，看起来和以前的不一样啊……”
佃户们围在一起，激动地议论着，脸上再没有了之前的愁苦和忧虑，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期盼和希望。
十贯钱的工钱，对他们来说，不亚于旱年里的甘霖，是能够彻底改变他们命运的机会！
尤其是那些家里劳动力多、日子却依然艰难的家庭，更是看到了新的出路。
不用再看老天爷的脸色，不用再把大部分的收成交给主家，每个月都能拿到实实在在的工钱，这种日子，简直就像在梦里一样！
“老赵头，你说明天报名的时候，主家真的会仔细看吗？”
有人凑到老赵头身边问道。
老赵头此刻也激动得脸色通红，他搓了搓手，说道：“我看刚才那大人不是说笑的。你们瞧瞧他那眼神，还有说话的语气，说一不二的！明儿个咱们都打起精神来，把身板挺直了，让大人瞧瞧咱们这些佃户，也不是没用的人！”
“对！让大人看看，咱们也能干活！”
“不能让外村人抢了咱们的机会！”
佃户们个个摩拳擦掌，斗志昂扬。
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光明的未来，看到了摆脱贫困、吃饱穿暖的日子。
周大牛和周二虎则拉着铁蛋，找了个安静的地方。
“铁蛋，你听见了没？大人给你机会了！”
周大牛激动地拍了拍铁蛋的肩膀。
铁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们，哽咽着说道：“大牛哥，二虎哥……谢谢你们……要不是你们……俺就没有机会了……”
“谢啥！都是乡里乡亲的，能帮就帮一把。”
周二虎憨厚地笑道，“不过你可得争气啊！大人说了，要看你自己表现的！到时候可别拖后腿！”
“俺会努力的！俺啥都听大人安排！”
铁蛋使劲点了点头，眼神里充满了决心。
他知道，这是他唯一的活路，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！
三个人站在树荫下，默默地规划着明天的报名和测试。
对于他们来说，明天不仅仅是去报名一份工，更是去争取一个活下去，甚至活得更好的机会。
而此时，王玄策已经带着人回到了庄园。
他并没有直接去找薛仁贵和苏定方安排守卫，而是先去了郑闲的院子。
他需要向小少爷汇报一下今天的招募情况，尤其是关于周家兄弟和铁蛋的事情。
他觉得小少爷可能会对这件事感兴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