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走走停停,终于,熟悉的郑府大门出现在眼前。
还未走近,郑闲便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,正是他的母亲郑胭脂。
一身素净的衣裳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脸上却写满了焦急和期盼。
显然已经等了很久。
当看到郑闲牵着一个姑娘的身影出现在街角时,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。
待看清那确实是自己的儿子时,郑胭脂再也忍不住,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。
她快步迎上前,声音哽咽:“闲儿……我的闲儿……”
郑闲心中一酸,连忙松开李舒婉的手,快步上前扶住母亲:“阿娘,儿子回来了!”
“回来就好……回来就好……”
郑胭脂伸出微微颤抖的手,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。
小半年的时间未见,儿子似乎又长高了一些,身板也愈发壮实了。
原本白净俊秀的脸庞,被北地的风沙吹拂得黝黑了些许,少了几分少年人的青涩,多了几分男儿的硬朗和坚毅。
尤其是那身沾染着尘土和淡淡血腥气的校尉戎装,更是衬得他整个人沉稳如山。
这半年,郑胭脂嘴上不说,心里却跟明镜似的。
什么推广新式治疗法,就在长安附近的军营?!
她早就偷偷打听过,知道儿子去的是凶险万分的北疆战场!
那里可是天天都在死人!
这半年来,她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,日日焚香祷告,求神拜佛,只盼着儿子能平安归来。
如今,看着儿子全须全影地站在自己面前,虽然黑了瘦了,但眼神明亮,气势沉凝,郑胭脂悬了半年的心,终于落回了肚子里。
激动、欣慰、后怕……
种种情绪涌上心头,让她忍不住再次落泪。
“阿娘,别哭了,儿子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?”
郑闲柔声安慰着,心里也满是愧疚。
他去北境这事,一直瞒着母亲。
现在看来,母亲应该早就知道了。
郑胭脂连忙抬手,用袖子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,努力挤出一个笑容:“好,好,阿娘不哭,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……”
她的目光落在旁边有些手足无措的李舒婉身上,又看到儿子刚才一直紧紧握着人家姑娘的手,心中顿时了然。
这半年来,李家这姑娘没少往府里跑,每次都是借口看望她,实则那点女儿家的小心思,她这个过来人岂会看不明白?
每次李舒婉来,都会跟她谈起郑闲,眼中的担忧和思念藏都藏不住。
郑胭脂早就对这个温柔善良、又对自己儿子一往情深的姑娘喜欢得紧。
“哎呀,是舒婉姑娘啊,快,快进来坐!”郑胭脂立刻热情地上前,拉起李舒婉的手,态度亲昵,“外面风大,快随我进府歇歇脚。”
李舒婉被她拉着,脸颊微红,有些不好意思,但还是乖巧地跟着进了门:“伯母……”
郑胭脂拉着李舒婉,又招呼着郑闲,三人一同迈步跨过高高的门槛,走进了府内。
刚一踏入前院,郑闲的脚步便微微一顿。
只见宽敞的院落里,整整齐齐地站着两排人,粗略一数,竟有二十多个。
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,皆是下人打扮,一个个垂手肃立,神态恭谨。
郑闲眉头微挑,目光快速扫过。
这些人里,除了老王头等少数几个是当初跟着母亲一同“被逐”出荥阳的老人,其余绝大多数都是生面孔。
他离开长安时,府里可没这么多人手。
而且看这些人的站姿、神态,显然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,绝非临时凑数之辈。
“阿娘,这……”郑闲有些疑惑地看向母亲。
郑胭脂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,轻轻拍了拍仍被她牵着的李舒婉的手背,语气温柔地对郑闲说道:“闲儿,这些都是舒婉给我安排的。”
她侧过头,看着李舒婉,眼中满是赞许,“这小半年来,多亏了舒婉时常过来照应,知道阿娘这边缺人手,特意从卫国公府里挑了些得力的老人过来帮忙打理。”
李舒婉被郑胭脂夸得有些不好意思,脸颊飞上两朵红霞,连忙微微摇了摇头,对着郑闲柔声解释道:“郑闲,伯母一个人在家,府中事务繁杂,总得有人伺候才行。这些人都是我父亲和母亲身边用惯了的老人,知根知底,手脚也勤快麻利,你尽管放心用便是。”
她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他们原先在李府,也都是签了身契的,如今契书都已转到了伯母名下,断不会有二心。”
听着李舒婉轻柔细致的话语,看着她那双清澈真诚的眼眸,郑闲心中涌起一股暖流,同时也有些汗颜。
这些本该是他这个做儿子的责任。
离开前,他只顾着安排母亲在长安有个落脚之地,却忽略了日常起居、府中管理这些琐碎却重要的事情。
没想到,李舒婉却如此细心周到,替他把这些都考虑到了,而且做得这般妥帖。
这哪里是帮忙,分明是把卫国公府的精锐管事和仆役都调了一批过来。
郑闲深吸一口气,看向李舒婉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
这份情意,太重了。
就在这时,院中站着的二十多名下人,见郑闲终于将目光投向他们,立刻齐刷刷地躬身行礼,声音洪亮而整齐:
“恭迎少爷回府!”
声音在院中回荡,带着一股训练有素的气势。
郑闲收敛心神,点了点头,脸上恢复了平静。
他如今虽然只是一个七品的散大夫,但小半年的时间,身上自然带着一股军中磨砺出的威严。
更何况还有项羽模版加持。
显得愈发的神勇。
郑闲看着一众仆从,沉声道:“都起来吧。”
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既然是婉儿让你们来的,那便安心在此处做事。我郑府虽不比卫国公府,但只要你们忠心做事,自不会亏待了你们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那些下人闻言,再次躬身应是,态度愈发恭敬。
他们都是在卫国公府里伺候惯了的老人,最懂得察言观色。
眼前这位年轻的少爷,虽然看似温和,但那眼神,那气度,绝非寻常纨绔子弟可比。
尤其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肃杀之气,更是让人心头凛然。
看来,这位被荥阳郑氏“逐出”的少爷,并非传闻中那般简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