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一上午九点，三辆黑色轿车驶入汉东高科技产业园大门。
没有警车开道，没有媒体跟随，但产业园管委会主任孙连城已经带着班子成员在入口处等候多时。
车门打开，孟为凡走了下来。一身深灰色夹克，尽显一方诸侯的气势。
“省长！”孙连城小跑上前，双手握住孟为凡伸出的手。
近来风光无限的孙连城已经深刻领悟到，当初李达康小跑的缘由。
“连城同志，又见面了。”孟为凡微笑着。
随后孟为凡又和跟在孙连城后面的其他人员打了招呼：“大家都辛苦了。今天我就是来看看，听听，不要搞什么汇报材料，咱们实实在在走一走，聊一聊。”
这话说得随和，但孙连城心里明白，省长这次来，必定有深意。
京州市委常委会上的风波已经传遍汉东官场。
钟小艾公开质疑产业园的优惠政策，纪委和审计局的联合调查组今天就要进驻。
在这个敏感时刻，省长选择来高科技产业园调研，本身就是一种态度。
“省长，咱们先去规划展示中心？”孙连城提议。
“不去了。”孟为凡摆摆手。
“那些模型和展板，我看过很多次了。今天我想看真的，真的企业，真的生产线，真的研发人员。”
他看向孙连城：“产业园现在有多少家企业投产了？”
“正式投产的有89家，在建的还有37家。”孙连城如数家珍，“主要集中在半导体、人工智能、生物医药、新能源四个方向。”
“半导体企业有几家？”
“7家。最大的两家已经实现28纳米制程量产，正在攻关14纳米。”
孟为凡点头：“那先去半导体企业看看。”
车队驶入产业园深处。道路宽阔整洁，两旁是现代化的厂房和研发楼，偶尔能看到戴着工牌的技术人员匆匆走过。
第一站是华芯半导体。公司董事长李华早已等在门口，这位四十出头的中科院博士，三年前带着团队从海外回国创业。
“孟省长，欢迎欢迎！”李华激动地握着孟为凡的手，“您先前前给我们的承诺，都实现了。”
“李博士，现在团队有多少人了？”孟为凡边走边问。
“386人，其中博士62人，硕士211人。”李华自豪地说，“我们上个月刚下线第100万颗芯片，主要用在物联网设备和智能安防领域。”
走进洁净的生产车间，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穿着无尘服的技术人员在操作设备。机器低声轰鸣，显示屏上数据流不断滚动。
李华主动上前介绍：“这是我们的光刻车间。目前主要生产28纳米芯片，良品率已经达到92%，在国内属于第一梯队。旁边那台新设备，是刚从荷兰运来的，下个月调试完成后，就能试产14纳米。”
孟为凡仔细听着，不时提出问题：“原材料供应有保障吗？技术人才好招吗？资金压力大不大？”
李华一一回答：“多亏了省里的产业链招商政策，现在硅片、光刻胶、特种气体等主要原材料，都能在省内或周边找到供应商。人才方面，我们和汉东大学、京州理工大学建立了联合实验室，毕业生优先录用。只是资金……”
他咧嘴笑了笑，顿了顿：“实话说，资金方面还是有压力。芯片研发投入太大了，动辄几十亿。”
孟为凡转头对孙连城说：“连城，听到没有？企业有困难，我们要想办法。引导基金二期是不是快启动了？对华芯这样的核心企业，要重点支持。”
“是，省长。引导基金二期正在筹备，我们计划设立专门的半导体子基金。”孙连城立刻回答。
孟为凡点头，又对李华说：“李博士，你们专心搞研发，资金、政策、市场，政府来协调。我就一个要求：三年内，把14纳米做到量产，把7纳米提到日程上来。能做到吗？”
李华挺直腰板：“省长放心，我们有信心！”
离开华芯半导体，孟为凡又连续调研了三家企业。
包括他先前从杭州引进的人工智能团队和人形机器人团队。
调研持续到中午。
孟为凡婉拒了去管委会食堂的安排，选择了产业园区的员工餐厅，和几十名研发人员一起排队打饭，坐在长条桌上边吃边聊。
饭菜很简单：两荤两素，米饭管够。
但氛围很好，年轻的技术人员起初有些拘谨，但在孟为凡几个轻松的问题后，逐渐打开了话匣子。
一个搞算法的工程师说，他最大的烦恼是租房太贵，每天通勤要两个小时。
一个做材料研发的女博士说，她怀孕后不得不辞职，因为产业园附近没有像样的妇幼保健机构。
还有一个年轻的产品经理抱怨，政府补贴申请流程太复杂，他们一个小团队，光填表格就要耗掉一个人半个月的时间。
孟为凡认真听着，让秘书一一记下。
吃完饭，他没有立即离开，而是把孙连城叫到一边。
“连城，今天看到的情况，我很欣慰，也很忧虑。”孟为凡开门见山。
“欣慰的是，我们规划的方向是对的，这些企业真的成长起来了。忧虑的是，我们的配套服务还远远跟不上。”
孙连城点头：“省长批评得对。我们之前主要精力都放在招商引资和项目建设上，对人才安居、生活配套这些软环境重视不够。”
“这不全是你的责任。”孟为凡说。
“但现在必须要重视起来了。我给你提几个要求：…………”
说完之后，孟为凡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：“孙连城，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来吗？”
孙连城心头一紧：“知道。现在……有些议论。”
“这可不止是议论，纪委的调查组今天已经进驻了。他们要查开发区的优惠政策，要查引导基金的投资，要查我们这些年做的所有事。”
孙连城的脸色有些发白。
“但你不用怕。”孟为凡拍拍他的肩膀，“我们做事，光明正大。优惠政策有文件，投资决策有记录，每一分钱都花在明处。他们要查，就让他们查。查得越清楚，越能证明我们是对的。”
“省长，我……”
孟为凡挥手打断他：“你记住，高科技产业园，是汉东的未来，是我孟为凡在汉东最重要的布局之一。谁要是想动这里，想否定我们的努力，我第一个不答应。”
“你今天也看到了，这些企业，这些年轻人，他们是实实在在干事创业的。保护好他们，服务好他们，就是你的责任，也是我的责任。”
这话说得斩钉截铁。
孙连城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心头：“省长放心，我孙连城就是拼了这条命，也要把产业园搞好。”
“不要你拼命，要你用心。”孟为凡笑了。
“好了，我该走了。记住我今天说的话，也记住我对你的要求。三个月后，我再来检查。”
车队驶离产业园时，已是下午两点。
车上，秘书小声汇报：“省长，刚才收到消息，纪委的调查组上午已经正式进驻开发区管委会。王克勇书记打来电话，说一切正常。”
孟为凡点点头，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产业园建筑。
他今天的调研，既是一次站台，也是一次宣示。
告诉所有人：汉东高科技产业园是我孟为凡的政绩，是汉东的未来，谁也别想动。
同时，也是告诉那些企业：政府支持你们，我就是你们的后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