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可是孟为凡!汉东省省长!
更是那位深得信任、着力培养的少壮派代表,如今学派在地方的重要支柱之一!
冷汗瞬间浸湿了赵立人的后背衬衫。
他张了张嘴,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,好半晌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:“瑞……瑞金书记,这……这没有正式授权,没有调查程序,这不符合规定啊!而且……而且孟省长那边……”
他想说孟为凡背景深厚,动不得,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,这等于是在质疑沙瑞金的判断和勇气。
沙瑞金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,那双曾经充满威严的眼睛里,此刻布满了血丝和偏执。
“规定?老赵!现在是非常时期!有些人就是利用所谓的规定和程序在掩盖问题!等到一切都按部就班,黄花菜都凉了!等到问题爆发,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,你我都将成为历史的罪人!”
他死死盯着赵立人躲闪的眼神,语气变得更加凌厉:“我不是要你去捏造事实,我只是要你用你专业的眼光,去发现可能存在的疑点!这难道不是我们作为干部的责任吗?对可疑的现象视而不见,那才是最大的失职!”
“至于孟为凡同志……”沙瑞金顿了一下。
“我比你更了解他!他太急了,太想做出成绩了!这种心态下,下面的人为了迎合,难保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!我们这是在帮助他,是在避免他犯更大的错误!是在保护汉东改革开放的成果不被虚假的数字所玷污!”
这番强词夺理、偷换概念的话,从沙瑞金嘴里说出来,带着一种诡异的正义感。
赵立人听得心惊肉跳,他清晰地感觉到,眼前的沙瑞金已经不再是那个沉稳持重的省委书记,而是被权欲和焦虑逼到角落、即将失去理智的困兽。
他的判断力正在被个人情绪所吞噬。
“瑞金书记,我……我明白您的担忧,可是……”赵立人还想做最后的挣扎,他不能眼睁睁往火坑里跳。
“没有可是!”沙瑞金粗暴地打断了他,眼神越来越冰冷。
“老赵,你还记得十五年前,在冀北省的那次全省粮食储备审计吗?要不是我当时……”
他没有把话说完,但传达的意思再明确不过。他在提醒赵立人,别忘了当年那份沉甸甸的的恩情。此刻,就是偿还的时候了。
赵立人浑身一颤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十五年前那场险些让他万劫不复的危机,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败笔。
沙瑞金当年确实拉了他一把,这份人情债,他一直背着,也知道迟早要还。
只是他万万没想到,偿还的方式,竟然是如此凶险,几乎是要他用身家性命去赌!
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交错。赵立人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。他感到一阵眩晕,巨大的恐惧和无奈像潮水般将他淹没。
他看着沙瑞金那布满血丝的眼睛,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。拒绝?
沙瑞金绝不会放过他,当年的旧账翻出来,他立刻就会完蛋。答应?前面是万丈深渊,一步踏错,便是粉身碎骨。
这是一道无解的选择题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每一秒都是煎熬。最终,赵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肩膀垮了下来,声音嘶哑干涩,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:
“我……我明白了,瑞金书记。我会……我会留意的。但……这需要时间,而且,我只能保证从专业角度提出一些……疑问,无法做出任何结论性的东西。”
他艰难地为自己划下了一条底线,或者说,是留下一线生机。只提供存在的疑问,不做结论。
听到赵立人松口,沙瑞金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,脸上的疯狂和戾气稍稍收敛,换上了一副深明大义的表情。他拍了拍赵立人的肩膀,力道不轻:
“这就对了嘛,老赵!我就知道,你是个有原则、有担当的好同志!放心,只是从专业角度提出问题,帮助我们更全面地掌握情况。时间不急,但要抓紧。注意方式方法,一定要保密!”
离开了那间令人窒息的茶室,赵立人走在微凉的街道上,却感觉浑身燥热,冷汗一遍遍浸湿内衣。
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隐匿在胡同深处的招牌,仿佛那是一个张着巨口的怪兽。
他知道,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凶险无比的独木桥。沙瑞金的疯狂让他感到恐惧,而调查孟为凡更是如同在悬崖边跳舞。
“只能从专业角度提出疑问……”赵立人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自己设定的这条底线,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护身符。
他打定主意,调查必须极其谨慎,范围要控制在最小,而且,他必须暗中留下所有沙瑞金指示他的证据!万一……万一事情败露,他或许还能有一线挣扎的机会。
而茶室内的沙瑞金,在赵立人离开后,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而狰狞。他走到窗边,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,拳头紧紧握起。
“孟为凡……我就不信,你真是铁板一块!只要找到一丝裂缝,我就能把你彻底撬动!”他喃喃自语,声音中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狠厉。
他完全没有意识到,他正在进行的,是一场何等危险的赌博。
他瞄准的目标,不仅仅是孟为凡个人,更是国家经济数据的严肃性和公信力。
他更不知道,在他自以为隐秘的行动刚刚开始之时,敏锐的猎手,已经悄然张开了网。
窗外忽然传来雷声的轰鸣。紧接着,大雨如期而至。
站在窗边的沙瑞金看着外面被雨水打落的树叶,仿佛看到了孟为凡被自己置于死地的场面。
他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维护一把手的权威罢了。
如果他不想让人成事,那么对方就一定做不成!
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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