省政府那场闭门会议的内容，在孟为凡的安排下，在最短的时间，传入了需要听到的人耳中。
他压根没想保密，他要的就是这敲山之后，看看那些老虎有什么动静。
第一个坐不住的，果然是李达康。
在京州市委书记办公室，李达康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猎豹，在办公室里快速踱步，眼神灼亮。
孟为凡提出的数字基建、效能革命，每一个词都戳中了他的痒处。
他李达康在汉东素以敢闯敢干着称，岂能眼睁睁看着别人，哪怕是即将上任省长的孟为凡，也不能抢了他改革先锋的名头？
“好一个孟为凡！图谋不小！”
“这是要重新划定汉东的跑道啊！我们不能等，一步慢，步步慢！”
李达康唤来秘书小金，吩咐道：“立刻以市委名义，成立京州数字经济发展与政务服务改革领导小组，我亲自任组长！常务副市长、发改委主任、工信局长、财政局长、行政审批局长任副组长。今天下午就召开第一次全体会议，我要做动员部署！”
“另外，把我们之前酝酿的一网通办升级方案、智慧城市三期规划，全部提速！”
“通知孙连城，让审批局那边给我立军令状，两个月内，核心事项网上可办率必须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！哪个环节卡壳，哪个部门的负责人就直接到领导小组会上做检讨！”
“网速升级项目，之前不是预算五个亿，工期一年吗？告诉财政局和通管局，预算追加到六点五亿，工期压缩到六个月内！钱不够，从其他非紧急项目里挤！时间不够，给我三班倒！”
“还有，告诉发改委和规划局，牵头搞一个京州智慧城市重点项目库，围绕智慧交通、智慧医疗、智慧教育，筛选出十个标志性工程，一周内把方案摆到我桌上！我们要让全省都看清楚，什么是京州速度，什么是京州标准！””
他要让全省看看，谁才是改革攻坚的排头兵！
孟为凡想主导改革？可以，但必须承认，他李达康才是冲在最前面的那把尖刀！
他要用更快的速度，更高的标准，把京州打造成汉东省最亮眼的那块样板，以此换取在未来全省布局中更大的话语权，甚至倒逼省里的资源倾斜。
李达康的动作，自然没有瞒过孟为凡的眼睛，就在他政令下发的半小时内，孟为凡就已经收到了消息。
姚凌川挂掉电话，来向孟为凡汇报：“省长，京州李书记那边动了，而且动作不小，成立了领导小组，各项指标都大幅提高了。”
孟为凡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，手中正翻阅着一份关于临省产业转移的分析报告。
闻言，头也没抬，只是嘴角微扬，露出一丝尽在掌握的笑意。
李达康这把快刀，跟他想象中一样，耐不住性子。
一有风吹草动根本不考虑迂回和风险，直接就全军压上，追求正面突破。
不过，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让李达康去冲，去吸引火力，去把旧有的利益格局搅乱，为他后续的全省布局扫清障碍。
同时，李达康树立的这个高标杆，本身就是一个强大的驱动力，会迫使其他观望、犹豫的地市不得不咬牙跟上，否则就会在未来的竞争中彻底掉队。
散装姐妹花，岂会容忍一枝独秀？
孟为凡合上文件，淡淡道：“很好。以省政府办公厅名义，发一个简短的工作简报，摘要提及京州市积极响应省委省政府发展数字经济号召，率先成立高规格领导机构，推出有力举措，展现了强烈的改革意识和担当精神。”
“措辞要精准，既要点到，又不能过度捧杀。抄送范围，省委各常委，以及各地市党委、政府主要负责同志。”
他轻描淡写地，就给李达康的抢跑行为盖上了省政府的认可章，既鼓励了李达康，也给其他地市施加了压力。京州已经开始动了，你们还在等什么？
更是向沙瑞金和高育良传递了一个明确信号：改革，已是势在必行，而且已经有了急先锋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，省委大楼另一间办公室内，高育良也得到了消息。
他刚刚结束一个不太重要的会见，正端着秘书小贺刚沏好的热茶，站在窗前远眺。
听完小贺压低声音的汇报，特别是听到李达康那像是拼了命一样的指标之后，高育良端着茶杯的手轻轻晃了一下。
“李达康……还是这么沉不住气。”高育良语气平淡，听不出喜怒。
“孟为凡这是借力打力，用李达康来将我的军啊。”
他瞬间就看穿了孟为凡的意图，孟为凡抛出构想，激得李达康率先行动，这既造成了改革的既定事实，也让他高育良陷入了被动。
如果他此刻站出来反对或质疑，不仅会直接对上风头正劲的孟为凡，还会被扣上打击改革先锋的帽子。
“孟为凡这是阳谋。他算准了李达康会动，也算准了我不能不动。”
他不能公然反对改革，那等于政治自杀。
但他更不能坐视孟为凡和李达康联手，轻易地重塑汉东的权力格局，尤其是触及他经营多年的组织人事体系。
高育良转过身，眼神深邃，对着他的秘书小贺吩咐道：“给春林部长打电话，就说我认为，在推动新兴产业发展的大背景下，组织部门应该提前研究，尽快拿出一套针对经济领域，特别是懂数字经济、金融科技等新业态干部的专业化评价标和培养选拔细则。”
他要抢在孟为凡可能的人事调整之前，率先定义什么是专业化，把干部选拔的标准和程序牢牢抓在手里。
孟为凡想用专业化这个由头换掉不听话的人？
可以，但用什么标准来衡量专业化，得由他高育良来定。
孟为凡想提拔能干事的人？
也可以，但必须经过高育良和吴春林的组织部这套专业化流程的检验。
这一手，是以支持改革之名，行牵制之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