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从山脊爬上来,荒山遗址的裂缝不再震动。岑晚靠在谢停渊肩上,呼吸慢慢稳了下来。他一只手环着她,另一只手还按在心口,纹身的温度没有散,像一块埋进皮肉里的暖石。
他们都没说话。
刚才那一战耗尽了力气。她的左肩还在渗血,布条湿透,贴在皮肤上发冷。他的右腿伤口裂开,血顺着裤管往下流,在地上留下一小片暗痕。
谢停渊动了动,把《镇鬼录》从怀里拿出来。书封上的金光还在游走,纸张比之前厚了一圈,拿在手里有种奇怪的搏动感,像是有心跳。
他低头看着这本书,手指轻轻擦过封面。
“它变了。”他说。
岑晚抬眼,声音很轻:“不是变,是醒了。”
谢停渊没回应。他翻开书页,停在那行“血脉未断,镇守者归位”的地方。字迹已经沉下去,但纸面微微凸起,像是刻进去的。
外面天快亮了。
不能再留在这里。
他撑着地面站起来,顺手把岑晚扶起。她脚下一软,整个人靠在他身上。他没松手,直接半抱着她往山下走。
半小时后,街角咖啡店的灯还亮着。
门铃响了一下。
谢停渊推开门,岑晚跟在后面,两人身上都带着伤。服务员看了他们一眼,没多问,转身去煮水。
角落的位置空着。
谢停渊让岑晚坐下,自己坐在她旁边。他把《镇鬼录》放在桌上,用袖子盖住一半,只露出封面边缘的一点金光。
岑晚低着头,左手压着肩膀的伤口。她喘了几口气,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,含进嘴里。冰凉的感觉让她清醒了些。
谢停渊撕开新的绷带,重新给她包扎。动作很慢,怕扯到伤口。血还在往外渗,但他没停下。
“能撑住吗?”他问。
“死不了。”她说。
他点头,继续缠绷带。
就在这时,门又开了。
一个扎双马尾的女孩走进来,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。她穿着浅色卫衣,背着帆布包,怀里紧紧抱着一本《灵异事件实录》。
是周婉婉。
她看见他们,脚步顿了一下,眼神闪了闪,然后朝这边走来。
“我……我想你们可能需要这个。”她把牛奶放在桌上,声音有点抖,“热的,能暖身子。”
话刚说完,她手一滑。
杯子倾斜,牛奶洒出来,正正落在《镇鬼录》的封面上。
岑晚猛地抬头。
谢停渊一手挡在她前面,另一只手已经摸向袖子里的罗盘碎片。
但下一秒,书页动了。
封面金光暴涨,像水波一样荡开。书自动翻开,停在一页空白纸上。纸上浮现出一张照片——正是周婉婉的脸,清晰得像是刚拍下的。
下面浮现四个字:
**镇守者后裔**
三人同时静住。
周婉婉脸色发白,连连后退一步:“我不是故意的!我只是想送牛奶……我不知道会这样……”
岑晚盯着她,目光落在她手腕内侧。那里有一道淡红色胎记,形状像两片叶子交叠,和并蒂莲纹身的轮廓几乎一样。
“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做噩梦?”岑晚低声问,“或者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?”
周婉婉咬着嘴唇,点头: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。每次看到你们,这本书就会发热。刚才我在外面,看见一道光链突然亮起来,我就想进来……”
她话没说完。
远处荒山方向传来一声闷响。
那是玄阴子被光链束缚的地方。
几乎同一瞬间,《镇鬼录》再次震动。周婉婉身体一僵,像是被什么拉住,猛地抬起手,一口咬破自己的食指。
鲜血滴下。
血珠落在岑晚左臂的并蒂莲纹身上。
金光炸开。
一道全新的光链从纹身冲出,像鞭子一样穿透墙壁,直射荒山遗址。几秒后,远处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——玄阴子的挣扎瞬间僵住,脖子被新生成的光链死死缠住。
店里安静得可怕。
周婉婉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,眼眶红了:“我……是不是闯祸了?它会不会更厉害了?”
岑晚摇头。
她抬手,轻轻按住周婉婉的肩膀:“没有。你不是闯祸,你是帮我们锁住了它。”
谢停渊收手,第一次正眼看她。
“你的血,”他说,“能补我们的链。”
周婉婉低下头,手指还在滴血。她从包里翻出创可贴,笨拙地贴上去。贴完后,她抱着那本书,小声说:“那……我能留下来吗?”
岑晚和谢停渊对视一眼。
谁都没反对。
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过来,看了看桌上的湿痕和翻开的书,犹豫了一下:“要清理吗?”
“不用。”岑晚说。
服务员走开。
周婉婉慢慢坐下,把《镇鬼录》抱在怀里。书封的金光渐渐平息,但纸张还在微微搏动,像是活着。
谢停渊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。
心口的纹身还在发烫,逆命直觉稳定地连着岑晚。他知道这连接不会再断。
岑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。并蒂莲纹身的颜色比之前深了些,边缘泛着微弱的金线。她伸手碰了碰,皮肤底下有种流动感,像是血脉在回应什么。
周婉婉忽然开口:“我以前不知道这些……但我总觉得这本书在叫我。昨晚我梦见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站在火里,他喊了一个名字,我没听清……”
她说到这里,停住了。
因为《镇鬼录》又动了。
书页无风自动,翻到中间一页。那里原本是空白的,现在浮现出一行新字。
字迹暗红,像刚写上去的:
**血脉相连,镇守重启**
三人同时看向这本书。
岑晚伸手想碰那行字。
她的指尖刚触到纸面,书页猛地一震。
一股热流顺着她的手指冲进身体,直奔心口。并蒂莲纹身瞬间发烫,金光从皮肤下透出。谢停渊睁开眼,心口也是一阵灼热,纹身跟着亮起。
周婉婉抱着书,手指不自觉地按在封面上。
她的胎记开始发烫。
三个人的气息在这一刻连成一线。
窗外,第一缕阳光照进店里,落在桌面上。
牛奶的痕迹还没干,混着一点血迹,在晨光下泛着微光。
岑晚的手还停在书页上。
她的指尖正压着那行“镇守重启”的字迹。
皮肤下的热流没有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