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停渊的手还按在阵眼上，血顺着指缝往下流。光幕没散，玉璧碎片浮在半空，缓缓转动。玄阴子退了三步，站在石阶边缘没再动。他手里那串佛珠只剩十一颗，有一颗滚到了墙角，沾了灰。
岑晚靠在他怀里，头歪着，眼睛闭着。她呼吸很轻，但还在。谢停渊把她慢慢放下来，背靠着符文石壁。他自己跪坐在她旁边，左手撑地，右手抬起来看了看掌心的伤口。血还在流，已经发黑。
他咬牙，把伤口往地上一按。血渗进符文，阵眼又亮了一瞬。
他知道不能走。她现在动不了，肩关节脱臼，手臂变形，血从嘴角一直流到脖子。他刚才用风衣下摆给她垫了头，现在那块布已经湿透了。
系统界面在他脑子里闪红光。倒计时还在走：1小时58分42秒。失败惩罚是灵魂剥离，过程会持续七分钟。他经历过一次，知道那种痛是什么感觉。
但他现在不想逃。
他闭上眼，强迫自己沉下去。不是躲危险，是往系统深处钻。逆命直觉以前只用来预判攻击，这次他要用它回溯。
意识像掉进井里，四周都是黑的。然后画面开始闪。
一个男人站在江边，穿着旧式防水服，手里拿着一张潜水证。那是他父亲。谢停渊看见他走进江水，越走越深。系统界面在他父亲眼前浮现，写着“任务完成，献祭成功”。下一秒，江面炸开一道红光，男人沉下去，再没上来。
画面跳转。他自己站在殡仪馆更衣室，胸口裂开一道口子，系统界面弹出：“新宿主接入，淬炼程序重启。”他记得那天，他一句话没说，直接穿上了工作服。
接着是《镇鬼录》的原始文字。他看见一行古篆浮在空中：“双生镇守，命脉相系，共承天地劫。”可这行字刚出现，就被一股黑气遮住。等再看清时，变成了“献祭宿主，重启镇守”。
他又看到更多片段——前代宿主有七个，全是孤身一人，死法各不相同。有的被火烧，有的被雷劈，最后一个是在雪地里走着走着，突然跪下，心脏停止。每个人死后，系统都恢复了能量，界面变得更完整。
而只要两人同时达到共生状态，系统就会自动屏蔽这段记忆。
谢停渊猛地睁眼。瞳孔缩成一点，呼吸一顿。
原来不是保护，是收割。
所谓任务，不过是筛选最强的容器，榨干生命力后换下一个。他和岑晚的血契，反而让系统慌了。因为他们一旦真正融合，系统就控制不了了。
他低头看岑晚。她睫毛动了一下。
他立刻俯身，耳朵贴她胸口。心跳很弱，但稳。一下，两下，间隔均匀。
他还来得及。
他撕开自己左臂的伤口，血涌出来。他用手抹了一把，蹭到她嘴唇上。她的嘴很凉，血沾上去，像涂了层红。
她喉咙滚了滚，咽了一口。
眼睛慢慢睁开。
视线模糊，只能看清轮廓。但她知道是他。她动了动手指，想抬手，抬不起来。
谢停渊压低声音：“听我说。不是献祭。是陷阱。”
她没说话，但眼神示意他继续。
“系统要的是我们的命。它用任务逼我们变强，等我们最强的时候，让我们自己走进阵眼。真正的双生镇守，是共享命脉，不是单方面牺牲。它怕这个。”
她嘴唇动了动：“所以……它怕我们……变得太强？”
“对。”他说，“它选的人，都是冷心冷性的。不会问为什么，只会做任务。但我们不一样。你信我吗？”
她看着他，很久。然后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，指尖碰到自己心口。
她用力一扯。
衣领裂开，露出皮肤上的并蒂莲纹身。金红色的线条在阵眼残光下微微发烫。那是他们掌心血契化成的印记。
“那就赌一把。”她说，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，“赌我们的命，比它硬。”
谢停渊没说话。他握住她的手，把她手指按在自己心口位置。那里也有同样的纹身，正随着心跳轻轻震动。
两人血液相连的地方，纹身同时亮了一下。
他感觉到某种东西变了。不是力量提升，是连接更深了。像两根绳拧成了股。
系统警报突然加剧。红光在他脑子里疯狂闪烁，提示音变成断续的杂音。剧痛从太阳穴往两边扯，像是有人拿刀在刮骨头。
耳边响起声音。不是系统，是人声。
“别反抗……你会死得更惨……”
是父亲的声音。
谢停渊咬破舌尖，一口血喷出来。疼让他清醒。
他知道这不是警告，是干扰。系统在怕。
他盯着岑晚的脸。她眼睛又快闭上了，但手还贴着他心口。她没松。
他低声说：“撑住。别睡。”
她眼皮颤了颤，没回应。
他抬头看阵眼。玉璧碎片还在转，光幕没散。玄阴子不见了，但威胁还在。他知道对方没走远，可能就在暗处看着。
他必须做决定。
要么按系统说的，两小时内完成献祭，他死，她活。
要么打破规则，赌他们能一起活。
可赌注是他们的命。
他低头看她。她脸上全是血，风衣破了，靴子也掉了半只。可她刚才说了那句话。
“赌我们的命，比它硬。”
他伸手，轻轻擦掉她嘴角的血。动作很慢，怕碰疼她。
然后他把自己的额头抵在她额头上。两个人的呼吸混在一起。
“好。”他说，“我跟你赌。”
她嘴角动了动，像是想笑。
他握住她手，按得更紧。纹身再次发烫，热度顺着血脉往上爬。
系统倒计时还在走：1小时47分19秒。
但他不再看了。
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。
他松开手，慢慢站起身。腿有点软，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。他扶着石壁，一步步走到阵眼中央。
他低头看地面符文。自己的血和她的血还在交汇，形成一条红线，沿着纹路蔓延。
他抬起手，掌心朝下，准备拍下去。
不是完成献祭。
是改写规则。
他的手指离阵眼还有三厘米。
突然，岑晚的手动了。
她不知哪来的力气，猛地抓住他脚踝。
他回头。
她睁着眼，眼神清醒。
“一起。”她说。
他点头。
弯腰，把她拉起来。她靠在他身上，几乎站不住。他一手搂住她腰，一手抓住她手腕。
两人同时把手按在阵眼上。
血光暴涨。
玉璧碎片瞬间聚拢，悬浮成环。
《镇鬼录》虚影再次浮现，文字重组。
系统界面在他脑子里炸开一声尖啸，红光变成白光，又瞬间熄灭。
谢停渊感觉到胸口一空。血符的位置发烫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脱落。
他低头看岑晚。
她靠在他怀里，脸苍白，但嘴角有一点笑。
他抱着她，没松手。
阵眼的光还在闪，照在两人交叠的手上。
纹身同步震动，越来越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