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停渊的拳头悬在半空，金光卡在指节处，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住了。
鬼手离他只有不到十厘米，却突然不动了。
他的手臂开始发烫，不是伤口那种烧灼感，而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热。
那股热顺着血管往上爬，冲进胸口，撞向大脑。
他眼前一黑，膝盖一软，整个人往下沉。
意识脱离身体的瞬间，他听见一个声音。
不是系统的机械音，也不是玄阴子的冷笑。
是一个女人的声音，很轻，但听得清楚。
“你还能站起来吗？”
他想说话，但发不出声。
四周一片漆黑，没有地面，也没有天空。
他就这么漂着，像沉在水底。
然后，他看见了她。
一张脸从黑暗中浮现，眉心有一点红。
和岑晚一样。
系统界面在他眼前展开，不再是黑红色的血字。
那些字褪去了，变成金色的纹路，一圈圈往外扩散。
最后凝聚成一行字：【这次……选对了吗？】
谢停渊没动。
他不知道这是真是假。
过去每一次系统开口，都是任务、惩罚、倒计时。
从来没有问过他能不能站起，要不要继续。
他想起陈叔塞给他的那张符。
那天凌晨三点，老人站在殡仪馆后门，把一张皱巴巴的黄纸塞进他手里。
上面写着八个字：神识不灭，择刃而生。
他当时没懂。
现在明白了。
这不是控制。
是选择。
体内的热流越来越强，不再是撕裂筋骨的痛，而是像有东西在修补他。
断裂的肌肉重新接上，腐蚀的皮肤开始愈合，连心跳都变得有力。
他低头看自己的手，发现掌心有一道裂痕，正慢慢合拢。
“你是谁？”他在意识里问。
那张脸没回答。
但她抬手，指尖划过空气。
一幅画面出现在他面前。
晨光洒在街道上。
岑晚站在一家咖啡店门口，穿着米色风衣，手里端着一杯牛奶。
她回头笑了笑，把牛奶递给一个扎双马尾的女孩。
周婉婉。
店里挂着一块木牌，写着“今日营业”。
玻璃窗干净明亮，映出她的影子。
没有血，没有符，没有枪。
谢停渊盯着那幅画，喉咙发紧。
他知道这不是幻象。
这是未来。
是他拼了命都想护住的东西。
画面消失了。
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，这次更近，像是贴着他耳朵说的。
【吾以最后神识……助你。】
谢停渊闭上眼。
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接到任务。
子时去乱葬岗背红衣女尸。
他去了。
不是因为相信系统，是因为不想死。
后来他接任务，是为了变强。
再后来，是为了靠近岑晚。
她总出现在他任务的地方，像早就知道他会来。
他骂过她挡路，嫌她多管闲事。
可每次他快撑不住的时候，她都在。
他想起她在b8层打碎灯管逃跑的样子。
想起她咬破指尖画血符时嘴角溢出的血。
想起她说“血契未断”时，那只握着他的手还在用力。
他睁开眼，看着系统界面里的那张脸。
“我选她。”
话一出口，全身的符文猛地亮起。
不是黑红，是金。
一道光从他心脏位置炸开，沿着血脉冲向四肢。
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在响，像是被重新铸过。
系统界面剧烈震动。
那行字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新的文字：【绑定成功。命运之轮，交予汝手。】
他没再看到那张脸。
但她走之前，笑了一下。
谢停渊的意识回来了。
他还站在仓库中央，拳头依旧举着。
鬼手停在面前，像被冻住。
裂隙中的呼吸声也停了。
他低头看自己。
左臂的腐蚀停止了，皮肤下有金线在流动。
他抬起手，发现掌心还贴着岑晚的手。
她的手指冰凉，但脉搏还在跳。
他没松开。
系统界面消失了。
不再是脑中闪烁的文字，而是彻底安静下来。
但他知道它还在。
像呼吸一样自然，像心跳一样真实。
他试着动了一下逆命直觉。
没有预警，没有提示。
但他能感觉到——前面三秒，会有一只鬼手从下方突袭。
右边两秒，裂隙会喷出黑雾。
后面五秒，地面会裂开。
这不是躲避。
是预知。
他站在原地，没躲，也没打。
他等那三秒过去。
鬼手冒出来时，他轻轻一抬脚，踩断了手腕。
黑雾喷出时，他吹了口气，雾散了。
地面裂开时，他伸手按下去，裂缝合上了。
这一切做得不快，也不狠。
就像在殡仪馆整理遗体那样，动作稳定，节奏均匀。
他低头看岑晚。
她眼睛闭着，嘴唇发白。
但他能感觉到她的血还在流，和自己的脉搏同步。
他把她往怀里带了带，一只手扶住她的背。
她的头靠在他肩膀上，一动不动。
仓库里安静得可怕。
鬼手不再攻击，裂隙不再扩张。
就连空气都静止了。
谢停渊知道这不会太久。
玄阴子还没死。
鬼门也没关。
但至少现在，他们有了时间。
他闭上眼，回想着系统最后的问题。
“这次……选对了吗？”
他已经在心里答过了。
不是一次。
是每一次。
他想起父亲跳江前说的话。
“别信任务，别信命令，活着的人才有资格做选择。”
那时候他不懂。
现在懂了。
系统不是要毁他。
是要找一个能替它做选择的人。
不是最强的，不是最狠的。
是愿意为别人站到最后的那个。
他睁开眼，看向裂隙。
那根手指还在，离地面十厘米，一动不动。
他往前走了一步。
鬼手立刻扑上来。
这次他没踩，也没打。
他伸出手，抓住其中一只，用力一捏。
那只手化成灰，顺着他指缝落下。
他继续往前。
第二只鬼手扑来，他抬腿，膝盖撞断它的脊骨。
第三只从背后偷袭，他反手一抓，直接扯出它的核心。
他走得不快，但每一步都稳。
身后的鬼手越来越多，但他像是看不见。
他只盯着裂隙。
走到距离五米时，他停下了。
裂隙中的呼吸声又出现了。
这一次，带着怒意。
他抬起手，掌心朝上。
金光从他皮肤下透出来，在掌心凝聚成一团。
他没扔出去，就那么举着。
“我知道你在。”他说。
裂隙抖了一下。
“你想出来。”
“你不甘心。”
“但你出不来。”
他往前迈最后一步。
脚落地的瞬间，整个仓库震动了一下。
金光从他脚下蔓延出去，像水波一样扫过地面。
所有鬼手接触光芒的瞬间，全部崩解。
裂隙开始收缩。
黑雾被逼退，手指一点点缩回去。
谢停渊站着没动。
金光在他周围旋转，形成一道屏障。
他低头看自己的手，发现那团光正在变化。
变成了一个名字。
岑晚。
他笑了。
下一秒，他转身走回岑晚身边，蹲下，一手穿过她的腿弯，一手托住她的背，把她抱了起来。
她的头靠在他胸口，呼吸微弱但持续。
他抱着她，回到仓库中央。
那里还有最后一丝金光结界的痕迹。
他盘腿坐下，把她放在腿上，双手环住她。
外面天还没亮。
但他在等。
他知道，只要他们还活着，鬼门就开不了。
血契没断。
人也没死。
他闭上眼，感受着怀里的温度。
系统再也没有说话。
但它已经把选择权交给了他。
他不会再交给任何人。
谢停渊的睫毛颤了一下。
一滴汗从额头滑下，落在岑晚的脸颊上，顺着她的下巴滴落。
她的手指忽然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