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停渊踩上最后一级台阶，脚底传来坚硬的触感。他刚站稳，就感觉左腕被猛地抓住。
岑晚盯着他脖子侧面，声音很轻：“有血。”
他抬手一摸，指尖沾红。那滴血正从耳后滑下，不知什么时候裂开的伤口。
两人对视一眼，没有说话。他们知道，不能停。
前方是洞穴入口，岩壁粗糙，刻满扭曲符文。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，像是干涸很久的血迹残留。地面微微倾斜，通向一个半圆形石室。石室中央摆着一张残破石桌，桌上放着一块青铜罗盘——只有半块，边缘参差不齐，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。
谢停渊右臂的黑纹还在蔓延，已经爬到肩膀。他把袖子拉下来盖住，动作有些迟缓。刚才渡池耗了太多力气，现在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。
岑晚左手也渗血，包扎布已经被染透。她没去管，只把手插进风衣内袋，确认银箔纸和裹尸袋都在。
他们互相扶着，慢慢往前走。
石桌就在眼前。
岑晚松开谢停渊的手，独自上前。她绕着石桌走了一圈，目光扫过每一处角落。没有机关触发的痕迹，也没有活尸的气息。她摘下兜帽，露出素颜的脸。眉眼冷淡，眼尾那颗朱砂痣在昏暗光线下格外清晰。
她的手指伸向罗盘。
就在指尖即将碰到边缘时，一道破空声从右侧响起！
岑晚立刻后退，但太快了，针已经飞到面前。
一团白布突然甩出，在空中展开，挡在她身前。
“嗤”一声闷响。
裹尸袋被钉在石墙上，针尖穿透布料，还在颤动。针身细长如发，尾端雕着一圈密纹——鬼目纹。
岑晚瞳孔骤缩。
这针……和当年一样。
十八岁那年，她在灵管局训练营执行任务。队友为了掩护她，被怨灵用这种骨针穿喉而死。那根针也是这样，带着腐臭咒力，刺穿皮肉后迅速腐蚀经脉。
她呼吸一滞，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。
阴影中走出一个人。
陆九章站在岩柱后面，唐装整整齐齐，袖口微动。他嘴角挂着笑，语气平缓：“岑小姐，这针上涂着你十八岁那年，死在怨灵手下的队友之血。”
岑晚没动。
但她舌尖顶了下口腔，舌底的薄荷糖凉意让她清醒过来。
她抬头看着陆九章，声音冷得像冰：“你也配提我队友的名字？”
陆九章轻笑一声，“我不配，谁配？是你害他们死的，还是你逃得太快？”
岑晚手指收紧，指甲掐进掌心。
那一夜的画面又回来了。火光冲天，队友扑上来替她挡针，喉咙喷血倒地。她想救，却被系统强制撤离。任务失败记录上写着：幸存者——岑晚。
她一直记得那个名字。林骁。二十一岁，A组最年轻的狙击手。
谢停渊忽然跨步挡在她前面。
他背对着岑晚，面对陆九章，右手还按在右臂上。黑纹带来的热感让他额头冒汗，但他站得很稳。
“你说这是队友的血？”他开口，“那你怎么证明？”
陆九章眼神一闪，“你不信？可以闻闻看，是不是带着怨气。”
谢停渊没动。他脑中突然弹出一行猩红文字：
【逆命直觉冷却中｜剩余时间：2分17秒】
他心头一沉。
这是第一次。逆命直觉居然失效了。
以前不管多危险，只要危机临近，身体就会自动预警。可现在，系统沉默了。
他只能靠自己判断。
他盯着陆九章，慢慢说：“你手里这针，是玄阴子让人仿制的吧？真正的怨灵武器，早就被销毁了。”
陆九章笑容不变，“你觉得是假的？那你问问她，为什么看到针会退？”
谢停渊没回头，但能感觉到岑晚的呼吸变了。她没再后退，而是往前走了半步，站到了他身边。
“我不是退。”她说，“我只是在想，你哪来的脸，拿别人的命当武器？”
她抬起左手，不是去拿罗盘，而是按在胸口。那里有一枚信物，贴着皮肤藏着。此刻正微微发烫。
陆九章眯起眼，“你以为拿着镇守者的信物就能压我？你根本不懂这东西的意义。”
“我不懂。”岑晚冷笑，“但我懂你。你想让我乱，想让我伸手去碰罗盘的时候被针刺中，让血激活陷阱。可惜——”
她顿了顿，声音更冷：“我没乱。”
陆九章脸色微变。
他本以为这一击必中。岑晚再强，也只是个会痛的人。可她竟然撑住了。
他袖中另一根骨针已经准备好，但没有立刻出手。他在等，等她放松警惕的瞬间。
谢停渊察觉到他的动作，低声对岑晚说：“别看那针，也别碰桌子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岑晚回答，“这罗盘是诱饵。真品不会摆在明面上。”
“那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“拖时间。”她说，“等你的逆命直觉恢复。”
谢停渊没说话。他知道，这两分钟必须熬过去。
陆九章终于动了。
他左手一扬，第二根骨针飞出，直射石桌中心。
针落地没响，反而嵌入桌面，发出一声低鸣。紧接着，整张石桌开始震动，符文亮起暗红色光。
地面裂开几道缝隙，冒出黑色雾气。
“你们以为能空手离开？”陆九章站在高处，“这地方每一块石头都认主。不流血，不献祭，谁都别想带走东西。”
岑晚盯着那团雾气，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“这不是机关。”她说，“你是想逼我用禁术。只要我施术，信物暴露，玄阴子就能定位我们。”
陆九章笑而不语。
谢停渊却在这时弯腰，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。他手臂颤抖，黑纹带来的灼烧感越来越强。但他还是把石头握紧了。
“你还撑得住？”岑晚问。
“还能打。”他说，“但下次攻击，我可能反应不过来。”
“那就别等下次。”
她突然转身，面向石桌。双手快速结印，指尖划过空气，留下淡淡银光。
谢停渊立刻明白她要做什么。
“你疯了？这时候施术？”
“他要的是我失控。”岑晚咬牙，“那我就演给他看。”
她指尖银光炸开，猛地拍向桌面！
轰的一声，符文爆裂，黑雾倒卷而回。石桌裂成两半，罗盘滚落在地。
陆九章眉头一皱，显然没料到她敢真的动手。
而就在这一刻，谢停渊动了。
他忍着剧痛冲上前，一脚踢起罗盘，右手接住。冰冷的金属边缘割进他掌心，鲜血立刻涌出。
【警告：宿主失血量超标】
系统界面闪了一下，随即恢复正常。
逆命直觉的倒计时还在走：1分03秒。
他还不能依赖它。
岑晚收手站定，脸色有些发白。刚才那一击只是虚招，没动用真正力量，但消耗也不小。
她看向谢停渊，“拿到了？”
“拿到了。”他握紧罗盘，指节泛白。
陆九章站在原地没动，但眼神变了。他原本以为能一举击溃岑晚心智，结果两人配合默契，反将一军。
“你们以为拼出罗盘就有用？”他冷笑，“没有血脉认证，它就是废铁一块。”
“那是以后的事。”岑晚说，“现在，它已经在我们手里。”
她走到谢停渊身边，伸手接过罗盘。两人的血同时滴在青铜表面，发出轻微“滋”声。
陆九章袖中的第三根骨针缓缓滑出。
谢停渊察觉到不对，立刻挡在岑晚身前。
但这一次，陆九章没有掷针。
他只是看着他们，声音低沉：“记住今天。你们躲过一次，躲不过一辈子。玄阴子的局，才刚刚开始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走入阴影，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。
洞穴重归寂静。
岑晚低头看着手中的半块罗盘，边缘锯齿状的缺口还在渗血。她没擦，任由血迹蔓延。
谢停渊靠在岩壁上喘气，右臂的黑纹已经停止蔓延，但皮肤温度依然很高。
“你还行吗？”她问。
“死不了。”他说，“但接下来，不能再流血。”
岑晚点头。她把罗盘收进内袋，手还按在那里。
过了几秒，她低声说：“刚才……谢谢你挡在我前面。”
谢停渊看了她一眼，“你也会为我这么做。”
她没否认。
两人站在石室中央，四周符文渐渐熄灭。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一条裂缝，漏下一束微弱天光。
谢停渊忽然抬手，抹掉脖子上的血痕。
岑晚看见他手腕内侧有一道旧疤，和她手上的长度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