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停渊喉咙里像塞着烧红的铁块，每一次呼吸都扯出一阵灼痛。他站在原地，脚底的符文已经闭合，形成一圈暗红色的环，把他困在中间。胃里的水晶碎片还在融化，皮肤下有东西在游走，脖子上的符文发烫，像是被人用烙铁一笔一笔刻上去的。
岑晚靠在石柱边，手撑着膝盖，嘴角还有血迹。她没再说话，只是盯着地面那些扭曲的线条。刚才那阵轰鸣过后，空气变得更沉了，像是压了一层湿透的棉被。
三条锁链还挂在墙上，原本是固定水晶用的，现在却开始动了。它们吸收了玄阴子留下的血咒残液，表面浮起一层黑膜，像蛇皮一样泛着油光。其中一条突然抽搐了一下，啪地砸在地上，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。
谢停渊想往后退，发现双脚根本抬不起来。
“别动。”岑晚低声说，“你踩的是阵眼核心区，一动就会加速激活。”
他没应声，额角全是冷汗。逆命直觉一直在震，不是警报式的尖锐提示，而是一种低频的嗡鸣，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和地下的阵法对频。
岑晚慢慢站起来，走到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。她的目光扫过锁链、符文、裂缝，最后落在谢停渊身上。她忽然明白了。
这不是镇鬼阵了。
三年前灵管局封存的档案里提过一种禁术——噬魂阵。以活灵为引，借高纯度灵体之血打开深层通道。一旦启动，阵法会自动识别最合适的祭品，并将其灵魂剥离，作为开门的钥匙。
而谢停渊吞下了水晶碎片。
那东西本就是镇守者遗物，加上他本身的血脉，现在又融合了玄阴子的血咒残留……他已经成了最优目标。
锁链又动了。这次是两条同时脱离墙面，贴着地面爬行，像两条饥饿的蟒蛇。它们沿着符文边缘滑动，所经之处，蓝光尽数转为暗红。
“它要的是完整镇守之力。”岑晚喃喃道，“不是你死，就是门开。”
谢停渊听到了，但没回应。他的意识有一瞬间模糊，眼前闪过一个画面：父亲站在江边，手里拿着铜铃，回头看了他一眼，然后跳进水里。那个画面太真实，不像幻觉，倒像是从他身体深处冒出来的记忆。
第三条锁链也落了下来。
三根锁链呈三角之势，缓缓向他逼近。每前进十秒，符文就亮一次，谢停渊脖子上的印记就烫一分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变慢，呼吸变得沉重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身体里被一点点抽走。
岑晚突然抬手，一把扯断颈间的银链。
那是一条很普通的银色细链，坠子是个小圆牌，看起来像是护身符。但她用力一掰，圆牌裂开，里面藏着一张折叠极小的黄纸。
镇鬼符。
这是她最后的底牌，原本打算留着对付玄阴子本体。这张符用了七种阴物灰烬混合朱砂绘制，能短暂压制千年厉鬼的魂力。但现在，她没有选择了。
她冲上前，在锁链即将缠上谢停渊胸口的瞬间，将符纸狠狠拍在他后背。
符纸贴上去的刹那，发出一声轻响，像是水滴落进热油。
金光从符纸边缘渗出，顺着谢停渊的皮肤蔓延，很快化作一道复杂的纹路，覆盖在他肩胛之间。那纹路一闪，锁链猛地顿住，发出刺耳的嘶鸣，像是被烫伤的野兽。
谢停渊浑身一震，喉咙里的灼烧感减轻了些。他低头看自己的手，指节还在发白，茧子更深了，但那种被抽离的感觉暂时停了。
可就在这时，地宫深处传来第二声轰鸣。
比刚才更沉，更近。
整座石殿剧烈晃动，头顶的碎石哗啦落下。那声音不像是从外面传来的，更像是从地脉底层直接震动，带着某种节奏，一下，又一下，像是有巨门正在缓缓开启。
鬼门松动了。
谢停渊抬头看向黑暗的通道尽头，那里什么也看不见，但他知道，有什么东西醒了。
岑晚喘着气，单膝跪在地上。动用这张符消耗了她大量精力，加上之前的伤，她现在连站都站不稳。但她还是撑着石柱，一点一点挪到谢停渊身边。
“你还活着。”她说。
谢停渊没看她，只盯着那三条退后半尺的锁链。它们没有放弃，仍在缓慢移动，像是在等待下一次机会。
“你为什么替我挡？”他声音沙哑。
“因为你是钥匙。”岑晚说，“门不能开，你也不能死。”
“我不是什么钥匙。”谢停渊握紧拳头，“我是人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岑晚抬头看他，眼尾的朱砂痣在昏暗中格外清晰，“所以我不会让你变成祭品。”
谢停渊沉默了几秒，忽然抬起脚，朝最近的一条锁链踢去。
锁链被踢中，发出金属碰撞声，却没有断裂。反而整片地面的符文同时亮起，红光如血潮般翻涌。他的脚踝一紧，一道虚影般的锁链从地面窜出，缠了上来。
岑晚立刻伸手去拉他，却被一股力量弹开，撞在石柱上。她咳了一声，唇角又溢出血丝。
谢停渊用力挣了两下，发现这道锁是虚实结合的，普通力气根本甩不掉。他低头看自己后背，那道金纹正在微微发烫，似乎在对抗什么。
他知道不能再等了。
他抬起手，抹掉嘴角的血，然后猛地将右手插进嘴里。
牙齿咬破舌尖，鲜血涌出。他没吐，而是让血顺着喉咙流下去，一路滑入胃里，流向那块正在融化的水晶碎片。
体内的灼热感骤然加剧。
逆命直觉疯狂震动。
他闭上眼，任由疼痛贯穿全身。他知道这一招很险，但这是唯一能打断阵法节奏的办法——用自己的血去干扰融合过程，让体内能量失衡，从而引发反噬。
地面的符文开始紊乱。
红光忽明忽暗，锁链的动作变得迟缓。其中一条甚至开始抽搐，像是失去了控制。
岑晚察觉到了变化，挣扎着爬起来。她看到谢停渊的脸色越来越白，嘴唇发紫，但眼神却越来越亮。
“你在做什么？”她问。
“撕开它。”他说。
话音未落，地宫深处传来第三声轰鸣。
这一次，伴随着一声低笑。
谢停渊猛然睁眼。
锁链全部立起，像毒蛇昂首，对准他的心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