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停渊话音刚落,雾中那名玄阴子弟子抬起手,从道袍内抽出一把黑色手枪。金属冷光在昏暗走廊里一闪,枪口对准他的眉心。
他没看到对方拔枪的动作,但身体已经动了。
左肩猛然下沉,右脚向后滑出半寸,脑袋偏开一寸。耳边“砰”地一声炸响,热风擦着耳廓掠过,子弹打穿身后爬行尸体的头颅,碎骨和黑血溅了他一脸。
逆命直觉还在嗡鸣,像电流窜过脊椎。他知道下一发会打哪里——不是头,是胸口。
岑晚几乎在同一刻出手。她掌心早盘好了浸过黑狗血的麻绳,手腕一抖,麻绳飞出,在空中划出一道暗红弧线,精准缠上枪手持枪的手腕和肘部。她用力一拽,对方手臂被强行拉偏。
谢停渊趁机冲上前,左手扣住枪手手腕猛力下压,右手直接抓向枪柄。指尖触到木质枪身的瞬间,指腹扫过一行刻痕。
“戊子年制。”
四个小字嵌在木纹里,深得像是用刀挖出来的。
他呼吸一滞。脑子里猛地跳出父亲那把老式防身枪——同样刻着这四个字。殡仪馆采购记录里也写过,戊子年购入两支警用配枪,一支登记在册,另一支……从未归还。
系统界面突然在意识中弹出血字:
【剩余半小时】
任务没变,还是“存活至子时”,但时间重新计数。这意味着真正的危险还没结束。
枪手眼神一狞,猛地甩臂挣动,想抽回手再开一枪。可麻绳还缠在关节处,动作被卡住半秒。就是这半秒,谢停渊五指收紧,咔的一声卸下弹匣,顺势将整把枪夺了过来。
他低头看着枪,手指摩挲着那行刻字。这不是复制,是原物。他们不仅留着这把枪,还把它交给了一个杀手。
“原来……”他声音低下去,“你们连他的枪都留着。”
枪手没再说话,突然暴起,空着的手从腰间抽出一截铁链,横扫向谢停渊面门。链条破风声刺耳,带着锈迹和腥气。
岑晚抬脚踢向对方膝盖,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格挡。两人缠在一起,拳脚相交。谢停渊握着枪没再上前,他知道现在每一秒都不能分神。逆命直觉还在跳,提示危险源未清除。
铁链砸在地上,水泥地裂开细缝。岑晚闪身躲过第二次抽击,袖口铜钱滑入手心。她正要掷出,值班室的门突然被撞开。
陈叔冲了出来。
他手里举着那只旧铜铃,用尽全力砸向枪手后脑。一声闷响,像木槌敲在厚皮鼓上。枪手身体一僵,铁链脱手,整个人向前扑倒,脸砸在积水里,抽搐两下不动了。
走廊一下子安静下来。
只有尸体残肢还在微微颤动,血水顺着地缝往下渗。麻绳松了,垂在枪手手臂边,黑狗血混进污水里,泛出暗紫色泡沫。
谢停渊盯着地上的枪,又看向倒下的枪手。那人额头贴着地面,后脑肿起一块,铜铃滚在一旁,铃缘沾了血。
岑晚走过去检查枪手动脉,抬头说:“没死,晕过去了。”
谢停渊没应声。他蹲下,把枪翻过来,仔细看枪管、扳机、弹匣卡榫。这支枪保养得很好,不像放了几十年的东西。枪托底部有个小凹槽,形状不规则,像是用来嵌什么东西的。
他想起什么,从口袋里摸出那颗从铜铃夹层取出的黑色药丸。大小刚好能塞进凹槽。
“魂引丸。”他低声说,“他们用我爸的枪,藏了他的药。”
岑晚站到他身边,声音压得很低:“这支枪不该存在。档案里写它二十年前就销毁了。”
“有人改了记录。”谢停渊把药丸收回口袋,握紧枪柄,“或者……根本就没打算让它消失。”
陈叔站在门口,喘得厉害。他弯腰捡起铜铃,手指发抖,铃舌晃动了一下,发出极轻的一声“叮”。
谢停渊抬头看他:“你什么时候醒的?”
陈叔没回答。他盯着地上的枪手,眼神变了。不再是那个驼背守夜人,而是像看见了二十年前某个熟悉的人。
“这不是赶尸人。”他说,“是清净观的执刑弟子。”
“执刑?”岑晚皱眉。
“专门处理叛徒的。”陈叔声音沙哑,“当年谢青山不肯交钥匙,就是这个人把他推进江里的。”
谢停渊猛地站起身: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没看清脸。”陈叔摇头,“那天雨太大,我只听见枪响,然后是你爸落水的声音。我以为他死了,没想到……他们把他做成活尸,关了二十年。”
谢停渊拳头攥紧,指节咔咔作响。他低头看着枪,又看向地上昏迷的男子。这张脸年轻,但眉骨走势和站姿,确实像极了记忆里那个雨夜的身影。
“他还活着。”他说,“所以这一切都不是结束。”
岑晚伸手按住他肩膀:“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这支枪怎么来的,为什么现在出现。”
谢停渊点头。他把枪收进外套内袋,靠近枪手搜身。道袍内侧缝着一块布牌,上面写着“阴符派·执刑堂·庚寅批次”。没有名字,只有编号:7。
“三年前塌房死的七个守观人。”岑晚念出来,“都是庚寅批次,编号1到7。”
“他是最后一个。”谢停渊冷笑,“所以他们派他来收尾。”
陈叔忽然往前一步,把铜铃塞进谢停渊手里:“拿着。这东西认你父亲的血,也能护你。”
谢停渊没推辞。铜铃入手冰凉,铃身有几道划痕,其中一道特别深,像是被利器反复刮过。
“你一直知道?”他问。
“我知道的不多。”陈叔声音低下去,“只知道你爸临跳江前说了句‘铃里有药,别吃’。我还知道,这支枪本该沉在江底,不该出现在这里。”
岑晚突然蹲下,掀开枪手的衣领。后颈有一块烙印,图案是扭曲的符文,边缘发黑,像是新烫上去的。
“血祭标记。”她说,“他们在用活人续命仪式。”
“玄阴子需要九十九个祭品。”谢停渊说,“这是第几个?”
“不清楚。”岑晚站起来,“但既然敢用这支枪,说明他们不怕我们查到源头。”
谢停渊看向走廊尽头。雾更浓了,停尸间的门还开着,里面黑着。刚才爬出来的尸体都没再动,像被人突然切断了控制。
“任务还有二十八分钟。”他说,“他们不会就这么放弃。”
陈叔突然抬手,指向值班室角落。那里有个老旧保险箱,门虚掩着,露出一角泛黄的纸。
谢停渊走过去拉开保险箱,里面只有一张照片。
黑白的,拍的是清净观老殿前一群人合影。前排站着三个道士,中间那个戴金丝眼镜,手里转着紫檀佛珠——是玄阴子。左边是陈叔,年轻许多,站姿拘谨。右边是个高个男人,眉骨突出,右耳下有疤。
是他父亲。
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:
“戊子年冬,守棺人交接仪式。钥匙移交,命债未清。”
谢停渊手指顿住。
钥匙移交?移交给了谁?
他翻来覆去检查照片,发现背面右下角有个小孔,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。形状像铃舌底部的凸起。
“铜铃能对上印记。”他说。
岑晚接过照片,对着灯光看:“这不是普通交接。这是正式任命。你父亲当年不是被迫跳江,是完成了某种仪式才被清除的。”
“清除?”谢停渊声音冷下来。
“就像系统清除失败宿主。”岑晚看着他,“他们把你父亲当成工具用了,任务完成就丢弃。”
谢停渊没说话。他把照片塞进怀里,握紧了手中的枪和铜铃。
逆命直觉突然震动。
他猛地抬头,看向停尸间方向。
门缓缓合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