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停渊靠在岑晚肩上，呼吸又沉了几分。他左手的血还在流，滴在岩道上发出轻微的“滋”声，地面冒起细小黑烟。岑晚低头看了眼那滩血，又抬头看前方。
雾气更浓了，红得发暗，像煮沸的铁水蒸腾出的气。通道往前斜下去，脚下湿滑，踩上去黏脚。她把谢停渊往怀里紧了紧，用肩膀撑着他，另一只手摸出铜钱剑，在地上划了一道。
《镇鬼录》在他怀里震动了一下。
岑晚立刻察觉不对。书页的震感和刚才不一样，不是随机发烫，而是有节奏地跳，一下一下，像心跳。她屏住呼吸，侧耳听去——远处确实传来低沉的脉动声，和书的震动频率一致。
她咬牙，拖着谢停渊继续往前走。
每一步都费力。他的身体越来越重，她的腿开始发抖。但她没停。铜钱剑在地上划出记号，顺着雾气流动最密集的方向前进。那些赤黑色的雾像是被什么吸引着，朝着一个点汇聚。
走了不到二十米，谢停渊突然抽搐了一下。
“胎记……”他嘴唇动了动，声音几乎听不见，“发光了。”
岑晚一怔，立刻停下脚步。她低头看他，他眼睛闭着，脸色灰白，但眉头皱得很紧，像是在感应什么。她顺着他的意识方向往前看，岩壁左侧有个凹陷，被雾遮着，看不清里面。
她扶着他慢慢挪过去。
靠近后才发现，那是个石龛。周婉婉被锁链捆在里面，双手高举过头，手腕上的蝴蝶状胎记裸露在外。皮肤正在渗血，一滴一滴落在地上，每次落地，周围的雾气就退开一小圈。
岑晚伸手探她鼻息，很弱，但还活着。
她刚想检查锁链，忽然听见“咔”的一声。锁扣自动收紧，链条猛地向内收缩，要把周婉婉拉进岩壁深处。她反应极快，抽出系魂绳甩出去，缠住锁链连接的齿轮，用力一拽。
绳子卡住机关，收缩暂停。
可头顶裂缝突然炸开。
碎石落下，玄阴子从上方跃下，稳稳落地。他站在三人之间，灰色中山装一尘不染，金丝眼镜后的双眼闪着冷光。袖袍一挥，十二具鬼傀从背后冲出，化作黑焰长蛇，直扑而来。
岑晚来不及多想，把谢停渊推到岩角掩体后，自己迎上前。系魂绳还在锁链上，她借力腾空，一脚踢向锁链机关。绳索受力变形，齿轮发出刺耳摩擦声，锁链松了一寸。
一头鬼傀已经扑到眼前。
利爪撕风，直取周婉婉心口。只要被抓穿，仪式就会被强行启动。
就在爪子离胸口只剩半尺时，周婉婉猛然睁眼。
她的眼睛是金色的，没有瞳孔。手腕伤口瞬间崩裂，鲜血喷出，在空中形成半圆光膜。鬼傀撞上去，身体当场燃烧，发出惨叫，化作黑灰飘散。
其他鬼傀也被弹开。
血幕维持了五秒，然后消散。周婉婉双眼一翻，昏死过去。胎记的光暗了下去，但仍在微微闪烁。
玄阴子冷笑一声：“我等的就是这一刻。”
他抬手，掌心浮现出一枚血符，指尖一勾，就要朝周婉婉眉心按去。只要抽出她的精血，就能激活最终祭坛。
岑晚站在原地，手里只剩一张伪造雷符。她知道挡不住。
就在这时，谢停渊怀里的《镇鬼录》剧烈震动。
他猛地睁开眼。
系统界面在他脑子里炸开，血红色的字直接刻进意识：【检测到纯正镇守者血脉，宿主可借接触激活逆命直觉增幅】。
他没犹豫，撑着地面站起来，踉跄两步扑向周婉婉。左手还在流血，他直接把手按在她流血的手腕上。
一瞬间，世界变了。
他“看”到了玄阴子体内的东西。三处节点在脊柱上发黑，是阴气最集中的地方。左肩第三节脊骨那里，有一条细线般的裂痕，像是旧伤未愈。
耳边响起古老咒音，像是有人在低语。
他张嘴，声音嘶哑却清晰：“岑晚！打他左肩第三节脊骨！”
岑晚没有问为什么。
她甩出最后一张伪造雷符，同时掷出铜钱剑。符纸在空中点燃，爆炸的冲击波逼退两具逼近的鬼傀。铜钱剑擦过玄阴子手臂，割破衣袖。
玄阴子动作一顿，眼神骤冷。
他回头看谢停渊，发现他站着，手还按在周婉婉腕上，血混在一起，顺着指尖滴落。那双眼睛不再是涣散无神，而是透出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警觉。
“你碰了她的血？”玄阴子声音低下来，“你以为你能驾驭它？”
他抬起手，五指成爪，黑焰凝聚成刀形。
岑晚握紧铜钱剑，站在谢停渊身前。她能感觉到他在喘，体力快到极限，但他没倒。
“你不明白。”谢停渊开口，声音很轻，“我不是要驾驭它。”
他盯着玄阴子左肩的位置，一字一句说：“我是要毁了它。”
玄阴子动了。
他一步跨出，黑焰刀劈下。空气被撕裂，热浪扑面。
岑晚横剑格挡，被震得后退两步。她脚下一滑，差点摔倒，但很快站稳。铜钱剑还在手里，剑尖微微颤动。
谢停渊没动。他闭了下眼，再睁开时，目光锁定玄阴子脊背。
“就是现在。”他说。
岑晚不再迟疑，猛冲上前，铜钱剑直刺对方左肩第三节脊骨位置。玄阴子察觉意图，转身欲挡，但动作慢了半拍。
剑尖刺入。
没有血，只有黑雾从伤口喷出，像被戳破的气囊。玄阴子闷哼一声，身形晃了晃，黑焰刀脱手坠地，砸在岩道上发出“铛”的一声。
他缓缓转头，看向谢停渊，嘴角扯出一个笑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他说，“你不是钥匙，也不是祭品。”
他抬起手，指向周婉婉：“她是。而你……只是个引路的废物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右手一扬，一道血印飞出，直奔昏迷的周婉婉眉心。
谢停渊扑过去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。
血印撞在他背上，发出“嗤”的声响，衣服烧出一个洞，皮肉焦黑。他跪倒在地，但手仍抓着周婉婉的手腕没放。
岑晚趁机再次突进，铜钱剑横扫，逼得玄阴子后退一步。她看准机会，将一张提前准备的小型镇魂符贴在他右臂上。
符纸燃烧，黑雾升腾。
玄阴子终于露出一丝痛意。他盯着岑晚，眼神阴狠。
“你们护不住她。”他说，“三日后子时三刻，老槐树下，她必须死。”
他退向通道深处，身影融入红雾。
几具残存的鬼傀也跟着消失。
岩道恢复安静，只剩下脉动声和微弱的呼吸。
岑晚喘着气，转身扶起谢停渊。他背部伤口严重，整个人摇摇欲坠，但手指仍紧紧扣着周婉婉的手。
周婉婉依旧昏迷，胎记微光闪烁，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星。
岑晚看着她，又看向谢停渊。
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？”她问。
谢停渊咳了一声，嘴角溢出血丝。他抬头，目光穿过雾气，望向通道尽头。
“意味着。”他低声说，“她不是祭品。”
“她是钥匙。”
他的手指动了动，血滴落在周婉婉的手背上，缓缓滑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