脚踩上第四级石阶的瞬间,那道暗红纹路像是被点燃了,顺着石缝一路蔓延向上,直扑教学楼外墙。谢停渊还没来得及反应,地面猛地一震,整条阶梯从中间塌陷,碎石滚落进漆黑的坑洞。
他一把拽住岑晚后退半步,两人踉跄着靠上残存的矮墙。头顶风声骤停,空气变得黏稠,像浸在冷水中。远处操场四角同时腾起黑雾,五股怨气冲天而起,在半空扭曲、缠绕,迅速凝成一只巨影——人形轮廓,却无脸无肢,只有一团不断翻涌的黑雾躯干,缓缓将整栋教学楼裹了进去,如同结茧。
墙体表面开始渗出黑色冰晶,窗框咔咔作响,玻璃接连炸裂又自动弥合,门缝里钻出细长的黑丝,把逃生通道死死封住。
谢停渊低头看手心,旧伤烧得发烫,意识深处终于跳出猩红倒计时:【存活时间剩余00:15:00】。
不是任务,是死亡预警。
他抬眼看向岑晚:“十五分钟。”
她已经掏出一卷麻绳,深红色的纤维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。“公鸡血泡过的,能扛阴气侵蚀。”她说着,迅速把一端缠在自己右手腕,绕了三圈打紧结,“消防管道露在外面,够得到。”
谢停渊顺着她目光看去——顶层走廊外,一根锈迹斑斑的消防水管横穿墙面,距离窗台约莫六米。再高一点,就是鬼影最厚的部分。
“这绳子撑不住两个成年人。”他说。
“那就别跳太久。”她把一颗薄荷糖塞进他嘴里,“数到三,一起跳。”
风从黑茧缝隙灌进来,吹乱她的头发,几缕扫过他手背。他咬破糖壳,苦味在舌尖炸开。
“甜吗?”他忽然问。
“苦死了。”她盯着楼上,“准备好了就说。”
他没答话,接过绳头,一圈圈缠上左手腕。绳子勒进皮肉,他知道这种长度和承重,最多撑住一次短距滑降。一旦断裂,下面没有缓冲。
他们爬上破碎的窗台,脚下是五层楼的高度。雨棚斜搭在外墙,边缘积着昨夜的雨水,映出上方黑影蠕动的倒影。
“一。”她声音很稳。
谢停渊握紧绳子,掌心热得发麻。
“二。”
他侧头看了她一眼。她没看回来,但手指微微收拢,贴上了他的手腕外侧。
“三。”
两人同时跃出。
下坠的瞬间,风灌满衣领,耳边只剩呼啸。麻绳绷直,带着他们沿墙面急速下滑。前两秒一切正常,第三秒,绳索中部突然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脆响——断了。
岑晚身体一歪,失去牵引,整个人向侧面翻滚。谢停渊手腕上的绳套也因冲击松脱,但他没松手,反而往前一扑。
就在她即将脱离轨迹的刹那,他右手闪电般探出,五指精准扣住她手腕。
那一瞬,视野里闪过错乱的虚影——三条轨迹并列浮现,其中一条标着“可抓”。他来不及想,本能选择了它。
下一刻,两人重重砸在雨棚上。铁皮凹陷,积水飞溅,他们滚作一团,最终摔落在地。谢停渊垫在下面,后背撞得生疼,嘴角溢出血丝。
他没松手。
岑晚趴在地上喘气,抬头看他。
“你还活着?”他哑着嗓子问。
她没说话,只是反手攥紧了他的手指。
远处黑茧仍在收缩,教学楼外墙的冰晶越结越厚,但他们的落点恰好位于阴影边缘,暂时未被完全覆盖。地上碎玻璃混着湿泥,谢停渊撑着坐起,左臂肘部擦破,渗出血珠。他低头看两人仍紧扣的手,没挣脱,也没放开。
“绳子断了。”他说。
“我知道。”她慢慢坐起来,手腕一圈红痕,是麻绳勒的。
“你早就知道撑不住?”
“我知道它会断。”她从口袋里摸出半截折断的银针,“所以我只求它撑三秒。够你反应就行。”
他盯着她看了几秒,忽然笑了下:“所以你是拿我当保险栓?”
“我是拿你自己当保险。”她站起身,拍掉裤腿上的泥,“你刚才抓我的方式……不是判断,是预知。”
谢停渊沉默。系统没提示,逆命直觉却主动触发。这不是第一次,但这一次,它指向的不是逃生路线,而是另一个人的位置。
他抹掉嘴角血迹,也站起来。
“接下来呢?”他问。
“离开这里。”她指向操场塌陷处,“刚才罗盘碎之前,最后指的方向是那边。而且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你没觉得这鬼影太整齐了吗?像是有人在控制节奏。”
谢停渊望向黑茧,那团巨影正缓慢旋转,仿佛在等待什么。
“十五分钟还剩八分多。”他说,“系统没新任务。”
“说明它也在等。”她往前走了一步,“要么我们走出它的范围,要么……它完成该完成的事。”
他们沿着楼体边缘前行,避开黑丝垂落的区域。地面潮湿,每一步都留下浅浅脚印。走到塌陷区边缘时,谢停渊忽然停下。
“等等。”
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石,扔向坑口。
石头刚触到边缘,空气中立刻荡开一圈波纹,像是撞上了无形屏障,随即被弹开。波纹散去后,露出一道极淡的符纹痕迹,转瞬即逝。
“有阵法。”他说。
“不是拦我们出去。”岑晚眯眼,“是防止外面的东西进来。”
“或者里面的东西出去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都没再迈步。
谢停渊抬起左手,掌心伤口还在发热,但比刚才缓了些。他忽然想起什么,从内袋掏出证物袋,里面是那枚007号徽章。金属表面泛着冷光,没有任何反应。
“你觉得它是不是……认得这个?”他问。
岑晚没接话。她盯着坑底黑暗,眼神微变。
“你听。”
风停了。
四周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。可就在这寂静中,传来一阵极轻的摩擦声——像是指甲,一下一下,刮着石头。
声音来自地下。
谢停渊蹲下身,手指贴上地面。震动很微弱,但确实存在,规律得像心跳。
“它在下面。”他说。
“不是‘它’。”岑晚低声道,“是‘它们’。”
话音未落,塌陷坑边缘的泥土突然松动,一只苍白的手破土而出,五指张开,死死抠住地面。紧接着是第二只、第三只——数十只枯手从四面八方钻出,扒拉着泥土,朝他们所在的位置爬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