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爷呷了口酒，撇了撇嘴：“可不是嘛，眼珠子都快粘慧真身上了。可惜啊，慧真这姑娘精明着呢，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。”
“就是，更何况这徐慧真跟孟才的关系可是不简单，孟才可不是个简单人物。”片儿爷直指问题核心。
“是啊，以后怕是有的热闹瞧了。”牛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看热闹的兴奋。
眼看快到闭店时间，范金有见实在没捞到什么机会，才不情不愿地起身结账。
他特意多付了两分钱，故作大方地说：“不用找了。”
临走时，他还特意跟徐慧真道别，语气热络：
“徐掌柜，我以后常来光顾，也帮你们酒馆宣传宣传。”
“多谢范同志关照。”徐慧真礼貌回应。
直到走出酒馆，他还回头望了两眼，见徐慧真没出来送，才悻悻地理了理头发，心里暗忖：这徐慧真倒是油盐不进，不过没关系，来日方长，凭着他街道办干事的身份，不信拿不下她。
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，慢悠悠盖下来，正阳门下的小酒馆还亮着暖黄的灯。
范金友又准时来了。
他今天换了件半新的藏青中山装，头发梳得锃亮，抹了不知多少头油，灯光下泛着光。一进门，目光就跟长了钩子似的，直勾勾黏在柜台后算账的徐慧真身上。
“慧真，忙呢？”他脸上堆着笑，语气热络得过分，自顾自来到柜台前，
“今儿天儿凉，给我来二两二锅头，再弄碟花生米。”
“别，我们还没这么熟，请叫我徐慧真或者徐掌柜。”
徐慧真头也没抬，手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响得清脆，纠正了范金友的称呼，“您的酒菜，请拿好。”
转身从酒缸里打了酒，连同花生米一起放在他面前，全程没多余的话。
这已经是范金友连着第五天来了。
范金友脸上的笑僵了僵，却没识趣地离开，反而往屋里凑了凑，看着满座的酒客，故意提高嗓门：
“徐慧真，你这小酒馆生意是越来越红火了，我看不如扩大规模，我认识街道办的人，你要是有什么事，我可以帮你。”
他这话明着是出主意，实则是想显摆自己的人脉，让徐慧真高看一眼。
酒客们早瞧出了门道，都低声交头接耳。
“瞧见没？范干事又来‘献宝’了。”
角落里，拉洋车的强子端着酒杯，跟旁边的蔡全无挤眉弄眼，“也不瞧瞧自己啥德行，慧真姑娘能看得上他？”
蔡全无皱了皱眉，却没说什么。
倒是旁边的一位熟客抿了口酒，撇撇嘴：
“可不是嘛。上次还跟人吹，说街道办的差事多体面，能给慧真姑娘撑腰。他怕是不知道，孟才同志可是打虎英雄，还抓过特务，比他能耐多了。”
牛爷端着酒碗，嘴角撇了撇，跟旁边的片儿爷低声嘀咕：“这范金友，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，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。”
片儿爷摇着折扇，附和道：“就是，慧真是什么人？能看得上他？怕是没瞧见孟才对慧真的心思，这附近的人，谁不明白？”
好在众人也不想得罪范金友，好歹是衙门口的人，谁不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，只是低头看笑话。
这些话，范金友不是没打听过，可谁都只是听说，没有当事人承认，他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，只当没察觉。
他端着酒杯，又往徐慧真那边凑了凑：
“徐慧真，我听说最近粮本管得严，你小酒馆用粮多，要是周转不开，跟我说一声，我在街道办认识人，能帮你想想办法。”
徐慧真终于停下算盘，抬眼看向他，眼神平静无波：“多谢范干事好意，不用麻烦。店里有孟才帮忙，就不麻烦你了。”
她特意提了孟才，就是想让范金友知难而退。
可范金友揣着明白装糊涂，只当没听出弦外之音，还想再说点什么，却见徐慧真已经转身去给客人添酒，根本没再理他的意思，只能悻悻地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，拿着二两酒，喝得没滋没味。
一直坐到酒壶里一滴不剩，范金友才磨磨蹭蹭地起身。
他没走，而是守在酒馆门口的，像是在等什么。
没过多久，蔡全无和强子出来了。蔡全无正准备往回走，就被范金友拦住了。
“窝……蔡师傅，等会儿！”范金友上前一步，语气带着点急切，还有点不易察觉的讨好，“我问你个事儿。”
蔡全无停下脚步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只淡淡“嗯”了一声。
他跟范金友不熟，只知道这人天天来酒馆，徐掌柜没什么好感。
“你跟慧真姑娘走得近，”范金友搓了搓手，眼神四处瞟了瞟，压低声音问，“你实话跟我说，慧真姑娘是不是还没对象？我跟她，你觉得般配不？”
他顿了顿，像是怕蔡全无不说，又补充道：“我知道你实在，不会骗我。你说，她为啥总不回应我？是不是有啥难处？你跟我说，我帮她解决。”
蔡全无本来就寡言少语，又是个不爱管闲事的，听他这么问，只摇了摇头，吐出三个字：“不知道。”
说完，他就想走，范金友却不依不饶，伸手拉住他：“蔡师傅，你别糊弄我！你经常帮小酒馆拉酒，能不知道？你就跟我透个底，我以后肯定记着你的好。”
“真不知道。”蔡全无的语气依旧平淡，却多了几分坚定，伸手掰开范金友的手，就要往前走。
“嘿！窝勃，你这老闷葫芦！”范金友有点急了，嗓门不自觉提高了些。
这时候，强子看不下去了，他喝得有点多，脚步都打晃：“范干事，缠着全无干啥呢？”
强子拍了拍范金友的肩膀，酒气扑面而来，“你不是打听徐掌柜的是吗？你这是明知故问啊！”
范金友见是强子，脸上有点挂不住，皱着眉道：“我跟蔡师傅说话，跟你有啥关系？”
“咋没关系？”强子眯着眼笑，声音响亮得很，“这事儿啊，这一片的人都知道，就你还在这儿装傻呢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