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大仙祠的“香火债”刚刚了结，善缘堂恢复了些许清静。丁肇中正琢磨着利用香港送来的典籍药材，好好巩固一下自身修为，顺便研究下那面越来越“活泼”的古鼓，一阵急促尖锐、带着电流杂音的叫嚷声就从王胖子的新装备——那个多功能手表里炸了出来。
“家人们！老铁们！看见没！就这栋楼！传说中的‘七号楼’！今晚主播小刀就带你们勇闯天涯……呃不是，勇闯凶宅！礼物刷起来！火箭跑车刷一波！小刀给你们表演个现场招魂！”
丁肇中眉头瞬间拧紧。王胖子也吓了一跳，手忙脚乱地想关掉手表的外放，嘴里骂骂咧咧：“这破表怎么还自动接收附近直播信号了？啥玩意儿就凶宅招魂？”
只见手表小小的屏幕上，一个穿着夸张骷髅头t恤、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年轻男子，正举着自拍杆，背景是一栋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破败阴森的旧式居民楼。屏幕上方弹幕滚动得飞快，各种“666”、“主播牛逼”、“快进去啊”夹杂着虚拟礼物特效，热闹非凡。
“又是这些要流量不要命的。”丁肇中脸色沉了下来。近年来，这种所谓的“灵异探险”直播层出不穷，为了博眼球无所不用其极，真正撞邪出事的不在少数，最后往往还得他们这些懂行的人去擦屁股。
“这地方我知道，”毛姨凑过来看了一眼，皱眉道，“老城区那片的筒子楼，好像是有不少邪门传闻，说是什么建国初期的乱葬岗上起的楼，死过不少人，怨气重得很。前几年拆迁都没人敢接。”
就在这时，直播画面里，那个叫“小刀”的主播已经壮着胆子，撬开了一楼一扇锈蚀的铁栅栏，钻进了黑漆漆的楼道。手机灯光晃动，照出剥落的墙皮和蛛网，气氛渲染得十足。
“哎呦喂！这酸爽！老铁们闻到没？这经典的霉味儿！起码是十年陈酿！”小刀还在咋咋呼呼。
突然，直播信号剧烈地抖动起来，杂音加大，画面变得模糊不清，小刀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：“……等等……刚……刚才那扇门……是不是自己动了一下？……好像有……小孩的笑声？……不对……是哭声？”
弹幕瞬间爆炸，有起哄的，有担心的，更多的是兴奋。
丁肇中暗叫不好。普通人或许只觉得是节目效果，但他能感觉到，随着直播的进行，屏幕那端传来的气息正迅速变得阴冷粘稠起来！那栋楼里，确实有东西被惊动了！而且不止一个！
“胖子，能定位到他具体在哪吗？”丁肇中急声问道。
“我试试！”王胖子赶紧摆弄他的新玩具，“这表好像带了个什么灵异能量追踪功能……能量读数……我靠！飙升了！就在老城区兴安路那片！具体位置……有点模糊……”
“走！”丁肇中二话不说，抓起法器和背包就往外冲。毛姨和陈玄陵也立刻跟上。
“等等我！”王胖子把手表调成导航模式，也赶紧追了出去。
夜色深沉，老城区路灯昏暗。兴安路一带多是待拆迁的旧楼，人影稀少。远远就能看到那栋所谓的“七号楼”孤零零地矗立在黑暗中，像一块巨大的墓碑。
越是靠近，空气中的寒意越重，一种莫名的压抑感笼罩心头。楼里隐约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和笑声，交织在一起，令人毛骨悚然。
“好家伙……这怨气……都快赶上咱以前遇到的乱葬岗了……”王胖子看着手表上疯狂跳动的能量指数，声音有点发虚。
丁肇中运转灵目，只见整栋楼都被一股灰黑色的、如同浓雾般的怨气笼罩着，无数模糊扭曲的细小影子在窗口和楼道口一闪而过。
“不止一个……是‘聚阴巢’！很多枉死孩童的残念被束缚在这里，互相吞噬滋养，形成了某种共生体！”丁肇中心头一凛。这种地方最是麻烦，强行超度一个，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。
直播信号还没断，但里面已经彻底乱了套。小刀的尖叫哭喊声、奔跑摔倒声、还有各种刺耳的噪音混合在一起，显然他已经吓破了胆，正在楼里疯狂逃窜。
“救……救命啊！有鬼！好多鬼！扯我腿！啊——！”他的惨叫透过直播传出来，令人心悸。
“快！他还在里面！”丁肇中率先冲进楼道。
楼道里漆黑一片，阴风扑面，温度比外面低了起码十度。墙壁上布满了各种污渍和划痕，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味。
哭声和笑声更加清晰了，仿佛就在耳边，又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。
“分开找！注意安全！”丁肇中低喝一声，循着那微弱的直播声音和浓郁的怨气方向，冲向二楼。
毛姨和陈玄陵各自掐诀，护住周身，向另外两个方向搜寻。王胖子则紧紧跟着丁肇中，手里攥着一把朱砂粉，哆哆嗦嗦地四处乱撒。
二楼走廊深处，一扇虚掩的房门内，手机灯光疯狂晃动，小刀绝望的哭喊声从里面传出。
丁肇中一脚踹开房门！
只见房间里，小刀瘫坐在地上，手机掉在一旁，直播还在继续。他脸色惨白如纸，裤裆湿了一片，正被好几只苍白浮肿、眼睛只剩黑窟窿的孩童鬼手死死抓着四肢和头发，往墙壁里拖拽！那墙壁如同水波般荡漾着，里面似乎有更多扭曲的面孔在蠕动！
“天地玄宗，万炁本根！破！”丁肇中一道金光符箓打出，精准地打在那些鬼手上！
嗤嗤！鬼手如同被烙铁烫到，冒起黑烟，尖叫着缩回墙壁！小刀暂时脱困，连滚爬爬地缩到角落，语无伦次地喊着：“鬼！鬼啊！”
但更多的孩童怨灵从墙壁、地板、天花板钻出，它们形态各异，死状凄惨，发出凄厉的哭嚎，扑向丁肇中和王胖子！整个房间仿佛化作了鬼窟！
“妈的！这么多！”王胖子吓得哇哇大叫，把手里的朱砂粉胡乱撒出去，倒是暂时逼退了几只。
丁肇中桃木剑挥舞，雷符连发，但怨灵数量太多，源源不断，而且它们似乎受到某种核心的控制，攻击颇有章法！
“不行！必须找到控制它们的核心！不然杀之不尽！”丁肇中对王胖子喊道，“胖子，用你的表，找这里能量最强的点！”
王胖子手忙脚乱地操作手表：“能量最强……在……在楼下！地下室！”
“你撑住！我去地下室！”丁肇中一剑劈开拦路的怨灵，冲出房间，直奔楼梯口。
楼下传来毛姨和陈玄陵的打斗声和念咒声，显然他们也遇到了麻烦。
丁肇中不顾一切地冲下楼梯，来到地下室入口。一扇厚重的、锈迹斑斑的铁门挡在面前，门上贴满了早已失效的符箓。门缝里，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灰黑色怨气正不断渗出！
就是这里！
丁肇中运足力气，一脚踹向铁门！
咣当！铁门纹丝不动，反而震得他脚底发麻。上面有极强的禁制！
就在他准备强行破门时，背后阴风大作！那些楼上的怨灵竟然舍弃了王胖子和毛姨他们，全部汇聚过来，融合成一个巨大无比、由无数孩童残肢断臂和痛苦面孔组成的恐怖聚合体，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，扑向丁肇中！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！
“咚！！！！！”
一声沉重、苍凉、仿佛来自远古战场的鼓声，猛地从丁肇中背后的包里炸响！
是那面古鼓！它再次自行苏醒！
鼓声如同无形的冲击波，狠狠撞在那巨大的怨灵聚合体上！
聚合体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，瞬间溃散了大半，无数残念哀嚎着四散逃窜！
鼓声余波不减，轰在那扇铁门上！
咔嚓！
门上的禁制应声而碎！铁门吱呀一声，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！
丁肇中来不及多想，趁机闪身钻了进去！
地下室更加黑暗阴冷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土腥味。借着手电光，丁肇中看到地下室中央，竟然摆放着一个简陋的、用泥土和碎骨垒砌的祭坛！祭坛上供奉着一个破烂的布娃娃，布娃娃心口插着一把生锈的剪刀，周围点着几盏用人油制成的长明灯！
而祭坛下方，竟然埋着一个小小的、早已腐烂的孩童尸骨！尸骨的心口位置，也插着一把同样的剪刀！
“养小鬼？！还是最恶毒的‘子母牵魂煞’！”丁肇中瞬间明白了！有人用这枉死孩童的尸骨和残魂作为核心，布下邪阵，将整栋楼的怨气都汇聚于此，滋养这个小鬼，意图将其炼成可怕的邪物！
那布娃娃猛地睁开眼睛，露出猩红的光芒，发出尖锐的啼哭！整个地下室的怨气疯狂地向它涌去！
必须毁掉它！
丁肇中咬破舌尖，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，剑身雷光大盛，直刺那布娃娃！
就在剑尖即将刺中的瞬间，那布娃娃竟然猛地炸开！一股极其精纯阴毒的怨气如同毒蛇般射向丁肇中面门！
太快了！躲闪不及！
丁肇中瞳孔骤缩！
嗡——！
他背后的古鼓再次一震！一股温和却浩瀚的力量自主激发，形成一面无形的盾牌，挡在了丁肇中面前！
那阴毒怨气撞在“盾牌”上，如同冰雪消融，瞬间消散！
丁肇中抓住机会，桃木剑狠狠刺入祭坛核心！
轰！
整个祭坛猛地爆炸开来！泥土碎骨飞溅！那具孩童尸骨和布娃娃同时化为齑粉！
笼罩整栋楼的怨气核心被摧毁，外面的哭嚎声瞬间减弱、消失。
地下室的阴冷气息开始迅速消退。
丁肇中喘着粗气，看着恢复平静的古鼓，心有余悸。又一次被这面鼓救了。
他走出地下室，楼里的怨气已然消散大半，只剩下一些无意识的残念缓缓飘荡。毛姨和陈玄陵正在超度这些残念。王胖子则扶着那个吓瘫了的主播小刀走了下来，小刀的直播早就断了线，他本人也目光呆滞，显然吓得不轻。
后续的事情顺理成章。748局的人赶来处理现场，抹去了直播痕迹，将小刀带走进行心理干预和记忆模糊处理（这是协议的一部分）。那栋“七号楼”也被彻底封锁，等待后续净化拆迁。
回到善缘堂，丁肇中看着那面再次沉寂的鼓，心中感慨。网络时代，人心浮躁，为了流量无所不用其极，却不知真正触碰了禁忌，后果何等可怕。
王胖子则对着他那块多功能手表唉声叹气：“这破表……差点把胖爷我坑死……不过话说回来，老丁，咱们是不是也该搞个直播？就直播咱们怎么科学抓鬼？肯定火！”
丁肇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：“嫌麻烦不够多？”
但他心里知道，时代在变，他们这些处理“异常”的人，或许也需要一些新的方式来应对新的问题了。
只是，绝非那种博眼球的方式。
堂口的灯光温暖而宁静，将外面的喧嚣与黑暗隔绝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