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在口袋里执着地震动着，屏幕上那个陌生的海外号码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，在昏暗的走廊里闪烁着冷光。林远盯着那扇刚刚合拢的、将苏晓与他隔绝开来的房门，胸腔里翻涌的滚烫情感与这个突如其来的干扰激烈碰撞着。
他几乎是带着一丝戾气，直接按下了拒接键，然后将那个号码利落地拉黑。无论对方是谁，无论是什么事，都不能在此刻打扰他内心世界的山呼海啸。他需要时间消化那个吻，消化苏晓最后那个慌乱又复杂的眼神。
在原地站了足足一分钟，林远才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迈开脚步，走向自己的房间。他的步伐依旧沉稳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，那颗平时在赛场上冷静如冰的心脏，此刻正以一种完全失控的节奏疯狂擂动。关上房门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，走廊里那个吻的触感仿佛还烙印在唇上，苏晓身上淡淡的清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。他抬手，用力揉了揉眉心，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感攫住了他。
他做了什么？
他吓到她了吗？
那个吻……意味着什么？
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，没有答案。他烦躁地脱下外套，走进浴室，用冷水狠狠泼在脸上，试图浇灭那从身体内部燃烧起来的火焰，以及那丝隐隐的不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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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，房间里的苏晓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。
她背靠着房门，身体微微下滑，最终蜷坐在柔软的地毯上。脸颊烫得惊人，心脏像是刚跑完一万米，咚咚咚地敲打着肋骨。她抬起手，指尖轻轻触碰自己的嘴唇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林远霸道而灼热的温度，带着一丝微麻的触感。
他吻了她。
林远吻了她。
这个认知像烟花一样在她脑海里炸开，五彩斑斓，却又震耳欲聋。是庆功宴上气氛太好？是夺冠后情绪太激动？还是……他其实，也和她有着一样的心意？
想到他靠近时那双深邃得仿佛要将她吸进去的眼睛，想到他环住她腰肢时有力的手臂，苏晓的脸更红了，她把发烫的脸颊埋进膝盖里，发出了一声模糊的、混合着羞窘和一丝隐秘喜悦的呜咽。
这一夜，对两人而言，都注定漫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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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清晨，生物钟准时将苏晓唤醒。她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，昨晚走廊里的一幕幕如同高清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。尴尬、羞涩、还有一丝不知所措的情绪，像潮水般涌了上来。
她磨磨蹭蹭地洗漱，挑选衣服时竟然犹豫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。最终，她还是穿上了那件红色的国家队服，仿佛这身熟悉的战袍能给她一些面对林远的勇气。
当她推开房门时，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。走廊里空无一人。她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，低着头，快步走向电梯。
然而，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瞬间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进来，挡住了门。
苏晓的心猛地一跳。
门重新打开，林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，神色如常，依旧是那副冷峻寡言的模样，仿佛昨晚那个在走廊里失控吻她的人不是他。
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。
苏晓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目光，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，下意识地就往电梯角落里缩了缩。
林远走进电梯，按下楼层，沉默地站在另一边。狭小的空间里，空气仿佛凝固了，只有电梯运行的微弱嗡鸣声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女孩的僵硬和不自在。
“早。”他最终还是先开了口，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，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。
“……早。”苏晓的声音细若蚊蚋，眼睛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，不敢看他。
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直到电梯到达餐厅所在的楼层，门“叮”一声打开，苏晓几乎是立刻就冲了出去，脚步快得像是后面有猛兽在追。
林远看着她的背影，眸光暗了暗，迈步跟了上去。
餐厅里已经有不少队员在用餐。周雨薇一眼就看到了脸色泛红、眼神躲闪的苏晓，以及跟在她身后、面无表情但气压明显比平时更低的林远。
“晓晓，这边！”周雨薇挥手。
苏晓如蒙大赦，赶紧端着盘子坐了过去，刻意避开了林远可能会坐的位置。
林远则径直走向取餐区，按照营养食谱取好食物，然后……非常自然地，走到了苏晓所在的那一桌，在她斜对面的空位坐了下来。
苏晓正低头猛喝牛奶，感觉到对面的光线被挡住，抬头一看，差点被呛到。
周雨薇看看这个，又看看那个，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。她用手肘碰了碰苏晓，压低声音，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：“喂，你俩怎么回事？昨天不还‘我们是世界第一’抱得紧紧的，今天就跟不认识似的？吵架了？”
“没有！”苏晓立刻否认，声音因为心虚而略微拔高，引得旁边几桌的人都看了过来。她脸更红了，恨不得把脸埋进餐盘里。
林远动作优雅地切着盘里的煎蛋，头也没抬，语气平淡地替她解了围：“她没睡好。”
这个解释合情合理，连日征战，睡眠不足太正常了。
周雨薇将信将疑地“哦”了一声，但眼神里的探究丝毫未减。
整顿早餐，苏晓都吃得食不知味，全程不敢看林远。而林远则一如既往地沉默用餐，只是偶尔，他会状似无意地将离苏晓较远的那碟她爱吃的水果，轻轻推到她的手边。
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周雨薇的眼睛，她眯着眼，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笔。
早餐后是自由活动时间，下午才有恢复性训练。苏晓想找个地方自己待着理清思绪，却被林远在餐厅门口叫住。
“去球场，”他的语气不是商量，而是陈述，“活动一下，保持手感。”
这是他惯常的加练邀请，但在此刻微妙的气氛下，听起来却像是一种不容拒绝的指令。
苏晓张了张嘴，想找个借口拒绝，但对上他那双沉静的眼睛，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。她默默点了点头。
清晨的副馆空无一人，只有他们两人。阳光透过高窗，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熟悉的击球声再次响起，却带着一种与以往不同的生涩和尴尬。
对拉了几个回合，失误明显增多。苏晓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，球要么下网，要么出界。林远的回球也失去了往日的精准，力道时而过大，时而过轻。
又一次不该有的失误后，苏晓懊恼地停了下来，弯腰去捡球，借机避开林远的视线。
林远也停下了动作，看着她蹲在地上的背影，抿了抿唇。他知道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比赛还没有完全结束，他们不能因为私人情绪影响状态。
他走到球网边，看着重新站起身、低着头的苏晓，沉默了几秒，然后开口，声音在空旷的球馆里显得格外清晰：
“昨晚的事，”他顿了顿，似乎在斟酌词语，“如果你觉得……冒犯了，我道歉。”
苏晓猛地抬起头，对上他的目光。他是在为那个吻道歉吗？难道……他真的只是一时冲动？
看到她眼中瞬间涌上的错愕和一丝受伤，林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。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被误解了。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他迅速补充，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，“我的意思是……如果你还没准备好，或者不喜欢，我们可以当作没发生。”
他说完，紧紧盯着苏晓的反应，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，此刻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苏晓看着他，看着他笨拙的解释和眼底那抹隐藏的紧张，心里的那点尴尬和慌乱，忽然间就消散了大半。原来，不知所措的人，不止她一个。
她忽然鼓起勇气，向前走了一小步，距离球网更近，仰头看着他，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清晰：
“我……没有不喜欢。”
说完这句话，她的脸颊再次爆红，但她没有移开目光，而是勇敢地回视着他。
林远愣住了。他看着眼前女孩绯红的脸颊和那双亮得惊人的、带着羞涩却无比坦诚的眼睛，胸腔里那股从昨晚就一直压抑着的汹涌情感，终于冲破了所有枷锁。一股巨大的、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。
他喉结滚动，几乎是下意识地，隔着球网，向她伸出了手。
苏晓看着那只伸过来的、带着薄茧的手，心跳如鼓。她犹豫了一下，然后，慢慢抬起自己的手，轻轻地，放在了她的掌心。
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，将她的手稳稳地包裹住。没有更多的言语，一种无声的确认和全新的默契，在两人交握的指尖悄然流淌，驱散了所有尴尬与不确定。
就在这心意初通的宁静时刻，林远放在场边球包里的手机，再次不合时宜地、执拗地震动了起来。这一次，屏幕上闪烁的，是陈卫东教练的来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