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加固过多次的厚重合金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，将“妙妙屋”那令人安心的稳固与寂静彻底隔绝。
当陈平安和墨鸢真正踏足于外界的土地时，即使早有心理准备，眼前的景象依旧像一柄重锤，狠狠砸在了他们的感官上。
在游戏中一直攻略，这么长的时间没出来，这个世界越来越有末世的味道了。
首先是光线。
安全屋内是恒定的人造光源，而这里，天空是灰蒙蒙的。
像是被巨大的、肮脏的幕布笼罩着，阳光艰难地穿透下来，显得有气无力，给万物都染上了一层衰败的灰色调。
空气吸入肺中，带着一股复杂难言的味道。
浓重的尘土气、某种东西腐烂后挥之不去的酸臭、还有一股淡淡的......类似铁锈和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，共同构成了末世的主旋律。
墨鸢忍不住皱了皱小巧的鼻子，下意识地往陈平安身边靠了靠。
视线所及，是一片无垠的废墟。
曾经象征着人类文明辉煌的高楼大厦，如今只剩下一具具钢筋混凝土的骨架，如同巨兽死后留下的嶙峋骸骨，沉默地矗立在灰暗的天幕下。
那些曾经光洁亮丽的玻璃幕墙早已粉碎，露出后面黑洞洞的窗口，像是一只只失去眼球的眼睛，空洞地望着这个死寂的世界。
街道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，被坍塌的建筑碎块、扭曲的金属框架和无数废弃的车辆堵塞。
那些车子锈迹斑斑，窗户破碎，里面空无一物，像一堆被遗弃的巨型甲虫尸体，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，形成了新的、怪异的障碍物和地形。
这样的世界，没人会喜欢。
到了现在，人们可能更想要待在【末日纪元】游戏里吧。
至少那里，还有点人气。
在现实世界，这是寂静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但这种寂静并非绝对，偶尔会有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，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，
或者是远处一声模糊的、无法分辨来源的异响，打破了这片死寂，反而更让人心头紧绷。
陈平安握紧了手中被灰褐色布条包裹得严严实实的【风雷圣剑】，眼神锐利如鹰，快速而谨慎地扫视着四周。
他的身体微微前倾，处于一种随时可以爆发或规避的姿态。
这是他重生前在末世中挣扎养成的本能，已经刻进了骨子里。
“跟紧我，注意脚下和周围。”
陈平安压低声音，对身旁的墨鸢说道。
他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下，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嗯！”
墨鸢用力点头，小手不自觉地抓住了陈平安作战服的衣角，一双大眼睛却充满了好奇，不停地四处张望。
对她而言，这一切虽然破败危险，却也是一个全新的、需要理解和记录的“数据库”。
他们按照预定的路线，没有选择相对开阔但目标明显的主干道，而是钻入了由倒塌楼房形成的复杂建筑废墟之中。
脚下的路很难走，满是碎石、断裂的钢筋和不知名的杂物。
陈平安走得很稳，每一步都落在相对坚实的地方，并为身后的墨鸢清除一些明显的障碍。
墨鸢学着他的样子，小心翼翼地跟着，她的运动神经似乎不错，虽然穿着不太合身的宽大作战服，但动作还算灵巧。
在穿过一片曾经似乎是商业街的区域时，一些文明的残骸更加触目惊心。
一块巨大的广告牌半挂在倾斜的楼体上，上面曾经精美的代言人画像早已褪色剥落，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和斑驳的色块，一双空洞的眼睛俯视着下方。
一个脏兮兮的、缺了胳膊的洋娃娃，被压在几块砖头下面，露出了半张笑脸，在这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。
一阵风吹过，卷起几张泛黄脆弱的纸页，那似乎是从某本教科书上散落下来的，上面还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公式和图画。
陈平安的眼神扫过这些，心中并无太多波澜。
前世他见过太多，早已麻木。
但墨鸢却看得十分认真。
她蹲下身，小心地避开一根尖锐的钢筋，捡起半本被雨水浸泡后又风干、硬得像石头一样的书籍，封面上《现代机械原理》的字样还依稀可辨。
她试图翻开，书页却在她指尖碎裂开来。
“逆蝶大人，”墨鸢抬起头，眼中带着纯粹的探究，并没有伤感，
“这些......是你们这个世界以前的知识载体吗？
它们看起来很脆弱。
在我们的世界，重要知识通常会铭刻在秘银板或者用恒定了防护法术的卷轴储存。”
“嗯，以前是的。”陈平安简单回答，目光依旧警惕地巡视着周围，
“现在它们没用了。”
“哦。”墨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，将碎掉的纸片放下，拍了拍手上的灰，
“是因为承载信息的介质无法在当前环境下稳定存在吗？看来在设计信息存储模块时，需要优先考虑环境耐受性。”
陈平安：“......”
好吧，跟一个技术宅讨论文明余烬，果然会得到完全技术向的反馈。
不过这挺好，总比多愁善感来得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