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几天，林晚在一种微妙的期待与忐忑中度过。她甚至有些后悔那晚仓促的应允，画廊开业？那显然是与她平日生活相去甚远的场合。她该穿什么？该如何自处？种种不确定让她心绪不宁。
约定的日子转眼即到。傍晚，周聿深的车准时停在巷口。他依旧是一身挺括的深色西装，只是未打领带，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一颗纽扣，少了几分正式，多了些许慵懒随性。
林晚犹豫再三，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条不会出错的米白色及膝针织连衣裙，外搭一件浅灰色羊绒大衣，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，淡扫蛾眉，整个人清雅得如同雨后初绽的栀子。她提着一个小巧的手包走出医馆时，明显看到周聿深眼中掠过一抹清晰的惊艳。
他下车，为她拉开副驾驶的门，动作自然而流畅。“很漂亮。”他低声说，语气是陈述事实般的平静，却让林晚耳根微微发热。
“谢谢。”她垂下眼帘，坐进车里。
去往画廊的路上，气氛不算热络，但也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沉默。周聿深会简单介绍一下开画廊的朋友，是他在军校时的同学，后来转行做了艺术投资。林晚安静地听着，偶尔问一两个关于艺术风格的问题，他竟也能耐心解答，虽然言简意赅，却显示出涉猎之广。
画廊位于城中最具艺术气息的街区。现场衣香鬓影，觥筹交错，确实与林晚熟悉的草药世界截然不同。周聿深的出现，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。他本就外形出众，气质冷峻，再加上周家的背景，无疑是场中的焦点。而当人们看到他身边那位气质清雅、容颜秀美的陌生女伴时，好奇与探究的目光更是纷纷投来。
林晚下意识地有些紧张，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。周聿深似乎察觉到了，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，带着她穿过人群，走向今晚的主人。他的手掌温热而干燥，带着薄茧，力道恰到好处，既是一种引领，也是一种无声的支撑。
“聿深！还以为你不来了！”一个留着艺术家发型、气质洒脱的男人迎了上来，笑着捶了一下周聿深的肩膀，目光随即落到林晚身上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，“这位是？”
“林晚，林医生。”周聿深介绍道，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一种明确的归属意味，“这是我朋友，秦风。”
“林医生，幸会幸会！怪不得咱们周少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，原来是金屋藏娇了。”秦风性格开朗，说话带着戏谑。
林晚脸颊微红，礼貌地微笑：“秦先生，恭喜开业。”
周聿深警告性地瞥了秦风一眼，秦风立刻举手做投降状，笑着引他们去看画。
周聿深始终没有松开握着林晚手腕的手，直到将她带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，才自然地放开，从侍者托盘里取了一杯果汁递给她。“不喜欢应酬可以不用理，看看画就好。”他低声道。
林晚接过杯子，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，心中那点不安奇异地平复了许多。她点点头，开始认真欣赏墙上的画作。周聿深就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位置，没有过多言语，却像一道沉默的屏障，将那些过于探究的视线和可能的打扰隔绝在外。
偶尔有相熟的人过来打招呼，周聿深的介绍始终是“林晚，林医生”，语气不容置疑。有人试图探究更多，都被他三言两语挡了回去。他的态度明确地传递出一个信息——她是他带来的女伴，值得尊重，不容轻慢。
林晚看着他在人群中游刃有余、却又始终将自己护在羽翼之下的侧影，一种陌生的、被珍视的安全感悄然滋生。她开始放松下来，甚至能就某幅画的用色和意境，与他低声交流几句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：“哟，这不是林医生吗？真是好兴致，不在医馆悬壶济世，倒有闲情逸致来这种地方附庸风雅了？”
林晚身体一僵，回头看去，果然是苏念。她穿着一身惹火的红色长裙，妆容精致，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，直直射向林晚。她身边跟着的，正是那个眼神精明的赵铭。
周聿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，周身气压骤降。他上前半步，将林晚完全挡在身后，目光冷冽地扫向苏念：“苏念，注意你的言辞。”
苏念被他冰冷的目光刺得一缩，但嫉妒烧毁了她的理智，尤其是看到周聿深那样维护的姿态。她强撑着冷笑：“我说错了吗？周大哥，你了解她多少？知道她那个小医馆背地里都做些什么吗？别被某些人清纯的外表骗了！”
赵铭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：“就是，周少，这年头，知人知面不知心啊。有些人为了往上爬，可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。”
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边，目光在周聿深、林晚和苏念之间逡巡。
林晚气得脸色发白，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。她可以忍受对自己的污蔑，但不能容忍他们这样在公开场合，当着周聿深和他的朋友面诋毁她的人格和职业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正准备开口反驳，周聿深却已经动了。
他没有理会赵铭，只是盯着苏念，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西伯利亚寒流的冷意，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：“苏念，我最后说一次。林晚是什么样的人，我比你清楚！我认识他的时间比你长！她的医术和品行，轮不到你来质疑。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嘴，我不介意请苏伯伯好好管教一下什么叫规矩。”
他提到苏明远”，语气里的威胁意味毫不掩饰。苏念的脸瞬间血色尽失，她毫不怀疑周聿深说到做到的能力。赵铭也噤若寒蝉，不敢再吱声。
“现在，给你两个选择。”周聿深目光如炬，“向林医生道歉，然后立刻离开。或者，我‘请’你们离开。”
他的姿态强势到了极点，根本不给苏念任何胡搅蛮缠的余地。在绝对的实力和气势面前，苏念那点小聪明和家世背景，显得如此不堪一击。
苏念嘴唇哆嗦着，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。在周聿深毫无温度的注视下，她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：“对不起。”然后，狠狠瞪了林晚一眼，拉着赵铭，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一场风波，被周聿深以最直接、最强势的方式瞬间平息。
他转过身，看向林晚，眼中的寒意迅速褪去，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：“没事了。”
林晚看着他，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。有被维护的暖意，有对苏念恶毒的愤怒，也有一种……仿佛被他纳入羽翼之下的、难以言喻的悸动。她摇了摇头，轻声道：“我没事，谢谢。”
周聿深没再说什么，只是抬手，极其自然地帮她将一缕滑落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。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，带来一阵微麻的颤栗。
这个过于亲昵的动作，让周围关注的目光变得更加意味深长。林晚的脸颊瞬间绯红。
那晚剩下的时间，再无人敢来打扰。周聿深带着林晚看完了画展，甚至在她对一幅描绘深山采药的水墨画多停留了片刻时，低声问她：“喜欢？”
林晚点点头：“画里的意境很宁静，像以前采药的山。”
周聿深记下了画作的编号。
回去的路上，车厢内异常安静。经过苏念这一闹，某种隔在两人之间的薄膜仿佛被捅破了。周聿深的维护不再是隐晦的、借口的，而是公开的、明确的。
车子依旧停在巷口。
“今天……谢谢你。”林晚再次道谢，这次的含义更深。
“应该的。”周聿深看着她，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深邃，“我说过，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。”
他顿了顿，似乎想说什么，最终却只是道：“早点休息。”
“嗯，你也是。”
林晚下车，走进巷子。这一次，她没有回头，却能清晰地感觉到，那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，直到她消失在门内。
她靠在门板上，心跳如擂鼓。今晚发生的一切，像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。他的维护，他的强势，他那个不经意的亲昵动作……都在清晰地告诉她——周聿深，是认真的。
而与此同时，仓皇逃离画廊的苏念，在车里崩溃大哭。
“林晚！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！周聿深护着你又怎么样！我就不信，他能时时刻刻守着你！”她疯狂地拨打着赵铭的电话，声音因为怨恨而扭曲，“赵铭！你之前说的那个计划……给我快点安排！我要她身败名裂！马上！”
夜色深沉，危机如同潜伏的毒蛇，吐着信子，悄然逼近。林晚与周聿深的关系，在经历了画廊的风波后，似乎迈进了一大步，但随之而来的，可能是苏念更加疯狂和不计后果的反扑。平静，或许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假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