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摇篮”遗迹外围,三艘净光族“裁决者”级战舰如同冰冷的金属巨鲨,撕破虚空,显露出庞大而森然的身影。它们表面流转着绝对秩序的蓝色光纹,庞大的扫描波束如同探照灯,瞬间锁定了仍在遗迹边缘、能量波动尚未完全平复的“流浪者号”。
“警告!目标飞船‘流浪者号’,立即投降,交出高维变异体!否则将执行终极净化程序!”冰冷的合成音透过空间,直接回荡在舰桥。
李琟舰长脸色铁青,护盾能量见底,引擎严重受损,硬拼只有死路一条。
“没有选择了!执行紧急协议‘星尘’!”她厉声下令,“将所有剩余能量导入实验性‘短距幻影跃迁’引擎!目标:最近的未标记异常空间区域——‘遗忘星域’!”
“舰长!‘遗忘星域’是已知的时空乱流区,导航信标完全失效,进去可能永远出不来!”导航官惊呼。
“留下来更是死路一条!执行命令!”李琟的声音斩钉截铁。
“流浪者号”尾部喷发出不稳定的、色彩斑斓的能量流,船身剧烈震颤,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。就在净光族战舰主炮开始充能的刹那,飞船前方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,整艘船猛地扎了进去,消失不见。
净光族战舰的扫描波束失去了目标。
“目标已逃入‘遗忘星域’。区域时空结构极端不稳定,强行追踪风险极高。”战舰AI冰冷地汇报。
“监视边界。他们要么湮灭在乱流中,要么……迟早会出来。届时,净化程序将继续。”净光族指挥官毫无感情地回应。
……
剧烈的空间撕扯感远超以往任何一次跃迁。“流浪者号”仿佛被投入了疯狂的洗衣机,在光怪陆离的色彩漩涡和震耳欲聋的时空咆哮中翻滚。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,多处舱室失压报警。萤(夜凰)和默(林默)紧紧抓住医疗舱的固定物,感觉灵魂都要被甩出体外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仿佛只是一瞬,又仿佛是永恒,所有的颠簸和噪音骤然消失。
死一般的寂静。
舷窗外,不再是星空,而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诡异景象。这里没有上下左右,没有物质形态,只有无边无际、缓缓流淌的、如同极光般变幻不定的色彩漩涡。这些色彩并非单纯的光,它们仿佛具有生命和情感,时而凝聚成破碎的城市幻影,时而化作哭泣的面孔,时而发出无声的呐喊,时而回荡着千军万马的厮杀余响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悲伤、悔恨、不甘以及……一种万古沉淀下来的死寂。
这里就是“遗忘星域”——一个时空结构崩坏、物质与意识边界模糊的坟墓,埋葬着无数消亡文明的集体记忆和意识残响。
“流浪者号”如同惊涛骇浪后幸存的一叶扁舟,静静地漂浮在这片意识的海洋中。飞船的系统大多失灵,能量读数低到可怕,只有维生系统和部分内部照明还在勉强运作。
“我们……在哪里?”萤(夜凰)看着舷窗外那光怪陆离、不断生灭的幻象,感到一阵心悸。这里的能量环境极其怪异,她体内的混沌与秩序之力变得异常活跃,却又如同陷入泥沼,难以调动。
默(林默)闭目感应,眉头紧锁:“时空结构完全混乱,常规物理法则在这里几乎失效。我们像是……掉进了一个巨大意识的‘回响’里。”他的时空烙印在这里也受到了强烈干扰,无法进行有效的空间定位或跳跃。
就在这时,一个温和、苍老、却仿佛由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的意念,悄无声息地在萤和默的脑海中直接响起,也回荡在寂静的舰桥内:
“欢迎……迷途的星火……来到意识的归墟……”
飞船前方,那流淌的色彩漩涡缓缓汇聚,凝聚成一个模糊的、由无数闪烁的记忆光点构成的巨大面孔轮廓。它没有具体的五官,却给人一种洞悉万古的沧桑与悲悯感。
“你是谁?”李琟舰长强作镇定,通过外部通讯器问道。
“我是‘忆者’……”那意念缓缓回应,“是这片星域中,无数消亡意识残响的……集合体。我们……是文明的墓碑,是历史的尘埃。”
忆者的“目光”似乎落在了萤和默身上:“我感受到了……你们灵魂的不完整。你们的本质……不属于这个时代,甚至……不完全属于这个宇宙。你们是……‘外来’的碎片。”
萤和默心中剧震!这个存在竟然一眼看穿了他们的本质!
“你能帮我们吗?”萤(夜凰)急切地用意念回应,“我们需要找回完整的自己,对抗外面的敌人!”
忆者沉默了片刻,仿佛在读取这片星域中流淌的、关于他们的信息碎片。
“完整的灵魂……散落在时空的各个角落……像破碎的镜子。”忆者的意念带着悲凉,“收集它们……是一条充满凶险的道路。每一片碎片,都承载着一段沉重的过去,一次惨痛的失去。融合的过程,更是如同将破碎的镜子重新熔炼,稍有不慎,便会彻底迷失自我,或被过往的伤痛吞噬。”
它顿了顿,继续道:“更危险的是……你们的存在,如同黑暗中的灯塔。不仅那些‘秩序’的追猎者在寻找你们……这片星域本身,也并非安全。‘深渊’的触角……早已渗透至此。它以消亡的意识为食,尤其渴望……你们这种蕴含‘悖论’与‘可能性’的……鲜活灵魂。”
仿佛为了印证忆者的话,舷窗外极远处的色彩漩涡中,突然掠过一道极其隐晦、却让萤和默灵魂都为之一颤的冰冷阴影!那阴影没有形态,却散发着纯粹的吞噬与虚无意志!是“虚无之影”!深渊的爪牙!
“它……来了……”忆者的意念带着一丝警告的波动,“我能为你们做的……是为你们指引下一块较大碎片可能存在的方向……它坠落在星域深处的一个‘概念奇点’附近……那里是时空与意识的扭曲焦点,也是‘虚无之影’最活跃的猎场。”
一道微弱的光标,出现在“流浪者号”残存的导航屏幕上,指向色彩漩涡的深处。
“但要快……”忆者的身影开始变得淡薄,“我的时间不多了……这片归墟,也即将被彻底的‘遗忘’所吞噬……小心……阴影……”
话音未落,那巨大的面孔便重新消散成了流淌的色彩光点,融入了无尽的意识海洋之中。
舰桥内一片死寂。希望与绝望交织。前路指明了,却通往更深的险境。
突然,飞船猛地一震!外部传来令人牙酸的、仿佛玻璃被刮擦的刺耳声响!
“警告!船体正遭到不明能量侵蚀!防护层正在被剥离!”
舷窗外,那些原本缓慢流淌的色彩漩涡,仿佛活了过来,如同贪婪的触手,开始缠绕、侵蚀“流浪者号”的船壳!而在更深的黑暗中,那道冰冷的“虚无之影”正不紧不慢地逼近,所过之处,连意识的残响都被彻底抹除,化为绝对的“无”!
“启动所有剩余动力!跟着光标方向,全速前进!”李琟舰长嘶声下令。
“流浪者号”拖着残破的躯体,如同受伤的鲸鱼,奋力驶向意识之海的深处,身后,是不断合拢的黑暗与虚无。
萤和默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然。没有退路,只能向前,冲向那片名为“概念奇点”的未知险地,在意识与虚无的夹缝中,寻找重生的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