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,浓稠如墨,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。林默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,剧烈的撞击让他眼前发黑,喉头一甜,又是一口鲜血涌出。全身的骨头像是散架了一般,尤其是胸口被夜凰短剑划出的伤口和背后被源核光柱擦过的灼伤,传来钻心的疼痛。极度的疲惫和重伤几乎要将他拖入昏迷的深渊。
但他死死咬住舌尖,尖锐的痛楚刺激着神经,强行保持着一丝清醒。不能晕过去!这里绝非安全之地!
他挣扎着半坐起身,试图看清周围的环境,但目之所及只有一片纯粹的、令人心悸的黑暗。这种黑暗与外界不同,它似乎具有某种粘滞感,连精神力探出都如同陷入泥沼,难以延伸太远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尘埃、金属锈蚀和某种难以形容的、类似福尔马林的陈旧气味,冰冷而死寂。
身边传来微弱的、时断时续的呼吸声。是夜凰。林默心中一紧,摸索着靠过去。他的手指触碰到她冰冷的皮肤,能感觉到她身体在微微颤抖,脖颈处那个凤凰烙印的光芒已经完全内敛,但皮肤下幽绿与金红两色能量冲突的痕迹似乎平复了一些,只是她的意识依旧混沌,处于一种半昏迷状态。
那个古老疲惫的声音没有再响起,仿佛只是他昏迷前的幻觉。但林默确信,那绝不是幻觉。有东西在这片黑暗里注视着他们。
他小心翼翼地调动体内仅存的一丝微弱的灵力,尝试在指尖凝聚一点照明用的光芒。然而,灵力刚刚离体,就如同水滴落入沙漠,瞬间被周围的黑暗吞噬殆尽,连一点涟漪都没能激起。
这里……在吸收能量?
林默心头更沉。他放弃使用灵力,改为最原始的方式,用手在周围地面摸索。地面是冰冷的金属材质,触手光滑,但刻满了某种细密而规律的凹槽,像是某种巨大的电路板。他沿着一个方向缓慢爬行,没爬出多远,手指就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、圆柱形的障碍物。
他仔细摸索,那似乎是一个操作台的基座。顺着基座向上,摸到了倾斜的控制面板,上面布满了灰尘和凝固的、像是干涸粘液的物质。按键早已破损,屏幕也碎裂不堪。
这里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实验室?规模似乎极大。
就在这时,夜凰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呻吟,身体蜷缩起来,皮肤下的幽绿纹路又有亮起的趋势。林默暗道不好,源核的控制还在持续影响她!必须尽快找到办法,或者找到安全的地方。
他强撑着扶起夜凰,将她大半重量靠在自己身上,然后咬着牙,凭借对金属地面凹槽走向的触感,像一个盲人般,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。每走一步,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势,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。
黑暗中,时间失去了意义。不知走了多久,也许只有几分钟,也许是几个小时,前方极远处,突然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、稳定的淡绿色光芒。
那光芒虽然微弱,但在绝对的黑暗中,却如同灯塔般显眼。
有光!就可能有线索,或者……危险。
林默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不安,调整方向,朝着那点光芒艰难前行。越是靠近,越是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陈腐的气味中,开始夹杂着一丝微弱的、类似消毒水的味道。脚下的地面也变得干净了一些,灰尘减少。
终于,他们踉跄着走到了光芒的源头。
那是一个巨大的、嵌入墙壁的观察窗。观察窗所用的玻璃异常厚重,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,但并未完全破碎。窗后,是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。那淡绿色的光芒,正是从那个空间内部散发出来的,光源来自墙壁上镶嵌的一些早已失效大半的应急灯条,以及……空间中央,几个巨大圆柱形容器中,缓缓起伏的、散发着微弱生物荧光的液体。
林默凑近观察窗,擦掉玻璃上的厚厚灰尘,向内望去。
眼前的景象,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!
窗后是一个堪比足球场大小的巨型实验室废墟。实验室的布局和他之前见过的任何研究区域都截然不同,更加古老,充满了某种……粗犷而非人的科技感。无数粗大的、锈蚀的管道如同巨蟒般在天花板和墙壁上蜿蜒盘绕,连接着那些巨大的圆柱形容器。
容器一共有七个,其中六个已经破损干涸,内部只剩下一些黑褐色的残留物和扭曲的、疑似生物骨骼的残骸。唯有最中央的那个容器,依旧在缓缓运转,淡绿色的荧光液体中,浸泡着一个……人形生物。
不,那或许不能完全称之为“人”。
它拥有大致的人类轮廓,但身材异常高大,皮肤是毫无生气的灰白色,上面布满了复杂的、类似电路板的暗金色纹路。它的头部没有头发,也没有明显的五官,只有在应该是面部的位置,覆盖着一整块光滑的、类似黑色曜石的镜面面板。数根碗口粗细的管线从容器顶部伸出,连接在它的脊椎和后脑部位。
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林默能够清晰地感觉到,那个古老、疲惫的意识源头,正是来自这个容器中的存在!
它……就是刚才在黑暗中叹息的那个“东西”?初代的实验体?还是……别的什么?
就在林默震惊之际,他身边的夜凰,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,脖颈处的凤凰烙印不受控制地再次亮起金红色的光芒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耀眼!她紧闭的双眼眼皮下的眼球在快速转动,嘴唇无声地开合,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,又像是在与什么进行着激烈的沟通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,中央容器那个存在面部的那块黑色曜石面板,突然从内部亮起了两个淡金色的光点,如同睁开了眼睛。那“目光”穿透了厚重的观察窗,直接落在了夜凰身上,更准确地说,是落在了她脖颈的那个凤凰烙印之上。
一股强大却无比苍老的意念,如同潮水般涌入林默和夜凰的脑海,不再是模糊的叹息,而是清晰的语言,带着一种跨越了无尽岁月的疲惫与……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?
“凤凰……之血……终于……又出现了……”
林默心中巨震!凤凰之血?指的是夜凰的烙印?
那意念继续波动,带着追忆与悲凉:“……云清子……他……成功了吗?还是……终究……也步入了……我们的后尘?”
云清子导师!它认识导师!林默急忙集中精神,试图用意念交流:“你是谁?你和云清子导师是什么关系?这里是什么地方?凤凰之血又是什么?”
那存在的意念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组织语言,或者是在从漫长的沉睡中彻底苏醒。
“我是……‘零号’。”苍老的意念缓缓道,“凤凰计划……最初的……基石……也是……最初的……失败品。”
“这里……是‘初代实验室’……一切的开端……也是……所有镜像……最初的……蓝本库。”
零号?初代实验室?镜像的蓝本库?
林默的呼吸几乎停止。他意识到,自己可能触碰到了镜像计划最核心、最黑暗的起源!
零号的意念带着无尽的悲凉,继续道:“云清子……他曾想……创造完美……想用‘凤凰’的力量……净化源核的污染……但‘凤凰’本身……就是最危险的……双刃剑……”
它的“目光”再次聚焦在夜凰身上,那意念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:“这个女孩……是新的……容器?还是……钥匙?她体内的烙印……很不稳定……源核的污秽……还有……另一股……更古老的……印记在冲突……”
另一股更古老的印记?林默想起之前看到的、导师为夜凰刻印时阴影中的那双眼睛。难道除了源核和导师,还有第三股势力在夜凰身上留下了烙印?
“净化之种!”林默急切地问出最关键的问题,“你知道‘净化之种’在哪里吗?云清子导师说那是唯一的希望!”
“净化……之种……”零号的意念出现了明显的波动,那庞大的身躯在容器液中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,“它……不在这里……它……是活的……它在……‘门’的那一边……”
活的?在门的那一边?什么门?
就在林默想要继续追问时,整个初代实验室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!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!头顶锈蚀的管道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,碎屑簌簌落下!
零号的意念陡然变得急促而严肃:“它们……察觉到了……凤凰之血的苏醒……上面的封印……快困不住‘深渊’了……年轻人……时间……不多了……”
“必须……在‘它’完全苏醒……并找到这里之前……找到‘净化之种’……否则……所有……都将被……吞噬……”
震动越来越剧烈,观察窗上的裂纹在蔓延!实验室深处,传来令人牙酸的、某种巨大金属结构正在被强行撕裂的巨响!
“通往……‘门’的路径……在数据库……最深处的……隔离区……密码是……”零号的意念变得断断续续,如同信号不良的广播,“……小心……阴影……凤凰……未必是……朋友……”
话音未落,只听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他们来时方向的那扇厚重合金大门处,传来了沉重的、如同巨锤砸击般的撞门声!有什么东西,正在外面试图破门而入!
零号容器中的淡绿色液体光芒急速闪烁,它的意念带着最后一丝焦急:“走……右边……通道尽头……有应急传送……坐标……不稳定……只能……送你们到……外围……”
它面部曜石面板上的淡金色光点迅速黯淡下去,最后的意念微弱传来:“告诉云清子……如果他还活着……‘摇篮’……才是……一切的……答案……”
砰!砰!砰!
撞门声一声响过一声,厚重的合金大门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凸起变形!
林默脸色剧变,看了一眼怀中意识依旧模糊的夜凰,又看了一眼即将被攻破的大门,以及实验室深处那越来越近的撕裂声,再无犹豫,架起夜凰,朝着零号指示的右侧黑暗通道,用尽最后力气,疯狂冲去!
零号最后提到的“摇篮”是什么?它为何说“凤凰未必是朋友”?撞击大门的和实验室深处的撕裂声分别是什么?“深渊”即将苏醒?不稳定的传送阵会将林默和夜凰送往何处?重伤的他们如何在外围险境中寻找通往“门”的线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