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车里,我正暗自盘算委托金的事情,就接到了陈飞雪的电话。
她说有一件非常急的委托找我。
我说我手头上也有这么一件委托,分身乏术,让她找其他同行。
但到了那小孩家门口,我就看到了陈飞雪。
细问之下才知道,原来她说的委托就是张鹏辉的那个同学。
这不就是巧儿母亲给巧儿开门——巧到家了嘛!
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,围在这小孩身边的恶阴,居然比张鹏辉的还要多。
粗略估计,至少有六十多个!
于是我把之前的方法同样用在了张鹏辉的同学身上。
石灰破煞,红绳挡阴。
只不过这小孩没有张老板家那样豪横,有一张罗汉床给张鹏辉睡觉。
经过友好的协商,张老板说他独力承包委托的费用。
我说这是两件委托,得收两份钱。
而且几十个恶阴要镇走,这难度不算容易,所以得先收钱。
其实张老板孙子的委托,最后换来的是陈飞雪鬼病的希望,所以我不收钱。
但这小孩的事情,那是要收钱的。
张老板很明白,也答应了。
我不清楚的是,他是因为自己的孙子拉上了别人的儿子去玩,结果出了事,心里头愧疚。
又或者是怕被小孩的父母讹钱,所以才主动承担委托金?
我不知道,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。
我不想把人想的那样坏。
但我控制不住,仿佛这就是我的天性,或者说是我内心的阴暗面在作祟。
而我也没有趁火打劫,这确实是两件委托。
当然,也不能怪我先谈委托金,不提救人这么市侩。
我可是先做过事的!
师父说过,情况危急的可以容后再商量委托金。
现在的情况是我已经用石灰和红绳稳住了,不算危急。
那自然要把丑话说在前头,这样才好办事。
只有骗子或者小人才会拍着事主的肩膀,一副急民之所急的救世主模样,说什么等救了人再说之类的话。
管他是不是真的救了,最后说一句事情帮你解决了,给钱吧。
什么?太贵了?给不起?
那就有多少给多少吧,至于人是不是真的得救了,有没有后遗症,那就不关我的事了。
谁让你给钱不痛快呢?
所以到最后还是那些人说多少事主就给多少。
给不起的,想办法给。
每个行业都有一些行业渣滓,这就是我们这个行业渣滓的套路之一。
说出来也是为了大家在今后能更好的分辨。
张老板非常爽快的给我转了委托金,我也就非常愉快地切入了正题。
我询问那小孩的父母,他们是否知道两个小孩在后山做了什么。
他们都摇头,表示不知道。
我问:“你们村里那个‘二十四个莲花墩’的传说具体是怎样的?”
小孩的父亲表示他清楚一些。
于是我翘起二郎腿,一副要听故事的样子。
陈飞雪白了我一眼,意思是我这样显得有些不太尊重。
我冲她讪讪笑了一下,然后把腿放了下来。
仙槎村虽然是我们新平镇管辖的地带,但我们这里有一村一方言的说法。
反正在座的只有我是听不太懂的。
于是陈飞雪临时充当了我的翻译。
“这个传说是由一个矿工传出来的,那时候我爷也在矿上……”
原来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,仙槎村的后山也属于矿区地带。
就在刚动工挖煤矿没多久,就挖到出了一样东西。
后来矿区负责人请了市里考古研究所的考古专家来看,鉴定出这个是宋代时期的文物。
最后,但凡参与挖出这个东西的工人,矿区奖励了他们每个人加了二十四个工分。
要知道在那个年代,农民的劳动价值是以“工分”来衡量的。
但这个“工分”并不等同于现金,而是一种分配比例。
年末结算时,生产队会将一年里所有的粮食和收入,按工分总量分配。
也就意味着,比别人多一个工分就能多得一些粮食和收入。
久而久之,矿上也就传来了底下有东西,挖到了就能赚工分的传言。
于是矿工们工作就更加卖力了起来。
但没过多久,仙槎村的后山就被矿区给封了,矿场也移到了其他地方。
陈飞雪翻译着小孩父亲的话:
在仙槎村的普遍方言里,工分和莲花墩的发音差不多。
最后以讹传讹,就有了今天“地下藏着二十四个莲花墩,谁挖到谁发财”的传言。
其实说的是地下藏着东西,谁挖着了谁就能换二十四个工分。
要说在那个时代,二十四个工分和发财也确实没有什么区别。
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。
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这个故事似乎和两个贪玩的小孩惹到几十个恶阴的事情,并没有什么关系。
我见线索到这里就断了,只好先从小孩家离开,去他们后山转转。
经过时间的养育,仙槎村的自然风光已经恢复的很好了。
当年的开采煤矿的痕迹也被掩盖在了茂密的植被之下。
张老板、陈飞雪和我三人都已经在后山转了两圈,都没有找到什么线索。
也不知道那两小孩跑到这里来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最后还是陈飞雪小声地提醒了我:“用罗盘看看?”
我立马拿出罗盘又绕着后山转了一圈。
果不其然,这一转确实找到了新线索。
在经过几个地方的时候,我罗盘上的指针竟然显示出半浮半沉的状态。
奇针八法中有云:
上浮不达顶,下沉不达底,此为“浮针”之象!
而在浮针之上,指针同时也在疯狂转动!
这说明这几个地方都有恶阴盘踞!
那一瞬间我想到一种可能,但还需要去查证一些东西。
于是我表面不动声色,心里却暗暗记下了那几个浮针的位置。
我这样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。
陈飞雪我是非常信任的。
但张老板嘛……我暂时摸不清楚。
所以也就防着一手。
但这并代表我不会尽心尽力去救他的孙子!
下了山后我让张老板把我送到县城里,然后偷偷地给陈飞雪发了个微信,告诉她在县城哪里接我。
张老板为人非常精明,他看出了我有事隐瞒。
“文山,我知道你们这行比较神秘。很多事情我不过问,但请一定尽力救我孙子!”
我表示让他放心,就冲着我师父,我也不会不尽心尽力的。
张老板这才安下心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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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约定的地点,我亲眼看着张老板开车远离,然后才上了陈飞雪的车。
“你想到了什么?”
真是新奇,原来一向冷淡的陈飞雪也会有好奇心。
我没有瞒她,把我的猜测告诉了她。
同时我在手机上开始搜索新昌县县志。
但该死的居然要花十元大洋购买!
没法,为了查证,我忍痛支付了十元。
经过我与文言文鏖战了八百回合,代价是花了两个小时外加一包烟,我终于找到了我要的东西。
同时我还意外地还查到了2003年发生的一件事。
于是整个事情,终于在我脑子里给完整的串联了起来。
我问陈飞雪,在仙槎村的方言里,“墩”和“尊”的发音是否相近。
陈飞雪说是。
于是我和陈飞雪说:“走,回家拿东西。”
路上我说:“那个小孩的父亲讲的故事不完整,当年挖出来的东西是墓里的!”
陈飞雪沉思了一番,回到:“也有可能是当时没让老百姓知道全部的事情。”
“所以,我怀疑那两小子下过墓!”
在奇针八法之中,浮针代表的是地下有坟墓的存在。
我在县志中查到,当年挖到的是一个宋代青白瓷莲花尊,现在被首都博物馆收藏。
新平镇自古就是制瓷行业的翘楚。
历史上也有皇帝将其年号赐给这座城市,作为城市命名的辉煌荣耀。
我在网上翻阅了资料,知道莲花尊大多出自墓中。
是死者灵魂的栖息物,用于安放和超度死者亡魂,使其免受轮回之苦。
同时它也有吸引无自主意识灵魂,使其超度之用。
可以认为莲花尊是佛家传入华夏后,与华夏的灵魂观所结合的产物。
同时我所查到的一则新闻报道,我几乎能猜测到那些恶阴的身份。
在车上我就打了电话给师父,把整件事说了一下。
并且请他动用关系,帮我联系考古研究所的工作人员。
因为我还要求证一件事。
我知道师父是有这方面人脉的,之前他带着我处理过一个考古工作上的委托。
随后没多久,师父就发了一个电话号码过来。
我向那位专家请教了一番。
那位专家翻阅了他们内部资料后,告诉我当年在莲花尊出土的地方,检测出的其实是一个家族的墓葬群,一共有二十四个。
但具体是谁的墓,恕我不能说。
再加上我向陈飞雪求证了,在仙槎村的方言里,尊和墩的发音极为接近。
所以当年以讹传讹的并不是“二十四个工分”。
而是“二十四个莲花尊”!
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当时会把矿区移到其他的地方的原因。
是因为当时的考古工作要在那里展开。
考古研究所的那位专家说,当年的考古技术太落后,所以他们在挖掘了那一个墓葬之后就停止了工作。
并且把土回填,也有意让其恢复本来的自然面貌。
这就让我想到了着名的朱翊钧定陵事件。
有兴趣的可以自己去查一下。
我知道考古行业有一条行规。
那就是不主动发掘墓葬,而是进行抢修性质的保护工作。
不得不说,这一点确实要点个赞。
死者为大,心怀敬畏。
这不应该仅仅体现在考古工作上,更应该是我们所有炎黄子孙都要铭记于心的!
我之所以怀疑那两小子进过墓,是因为直觉。
没错,直觉。
我说过,我们这行不需要讲究实质性的证据,只需要直觉来了去证实就好。
所以我在家里拿了点东西就和陈飞雪去了张老板家。
我要招魂,亲自问他孙子!